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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呼嘯,遊肆隻身一人站在平淮城最高的樓——初弦樓樓頂上,俯瞰着路上來往的行人、交織的燈火,拿出了齊暖僞造的太子認罪書來。
遊肆以靈力操控着那認罪書飛向空中,後又雙手結印向它拍去。
但見結印落在紙上時,紙張忽然如煙花般炸開成千片萬片,被金色靈塵包裹着一同四散在平淮的夜空中,繼而又在下落時迅速生長着,複原成一張又一張認罪書的模樣,如雪花般零落于全城各處。
“哇,你看那是什麼?你快撿起來看看。”
“這是怎麼做到的?難道真的有神?”
“咦?這上面寫的是,認罪書……”
平淮的夜徹底被點燃了。好奇的人們或接或撿這些奇怪飛落的紙片,識字的人當即大聲就念,不識字的便湊到旁邊好奇地聽,顧不得手邊的事,紛紛議論起眼前的異象來。
齊暖站在初弦樓旁的小巷,于街邊的人聲鼎沸中彎腰拾起那張認罪書來,如果這真是顧知熙寫的就好了,她忍不住歎了口氣。
遊肆從樓頂下來與她彙合時,看到的便是她輕撫紙張、默默出神的這一幕。
“雖不完美,但也相對地,算還他一個公道了。”他站在她身後道。
“嗯。”齊暖點頭,“但我到底還是更希望他能活着。”
遊肆瞧着她把這張認罪書放回原位,正打算拉起她的手帶她離開這傷心之地時,卻聽見人群中傳來了這樣一聲——
“哇,字迹怎麼又變了?”
遊肆心中頓時生出不妙的預感,齊暖的身子也僵住了,随即她連忙撿起剛才那張紙。
齊暖翻過那張紙來,遊肆也湊到了她的身邊和她一起看,于是那張紙的顔色在他們眼皮底下變成了豔麗的紅,而其上更浮現出刺目的兩個大字:
聘書。
“哎呀我才剛讀到太子殿下遇見那李吉那裡呢,後面發生了什麼你們看到了沒?”
——喜今日嘉禮初成,良緣遂締。
“我也沒有。不過咱們不是因李吉之死而不能出城了?我猜不會是太子殿下……”
——瑞葉五世其昌,祥開二南之化。
“那樣的大人物要殺咱們,那不是就和捏死螞蟻一樣輕易麼,怎麼還會特地寫個認罪書來給咱看?”
——相敬如賓,永諧魚水之歡。
“你們看,這新出現的字,是聘書啊!太子是要讓咱們給他證婚?所以李吉該不會是……看上了太子中意的女人,惹了天家的怒,所以才招了殺身之禍?”
“哎,李大哥也是個好人,怎麼就那麼……咱們這些老百姓,怎麼好和太子争女人的喲!”
——互助精誠,共盟鴛鴦之誓。
“那認罪書若是真的話,沒準是這事惹得新娘子不快了,太子是為了挽回她才寫的吧!
“有可能,沒準此時戒嚴其實就是為了不讓她走呢……”
——此證。
四周亂糟糟的,說什麼的都有,但大多數都是在議論,這位太子的新娘究竟是何許人也,和新娘有着怎樣的恩怨情仇,新娘究竟在這城中何處;是在議論,這城門三日不開如何影響自家生計,太子這尊大佛何日離開。
而李吉的姓名混雜在其間,如滴水入海、林中一葉,幾不可數、幾不可聞。
齊暖周身的氣場變得很低很低,她從中間慢慢地撕開了那張婚書,緊接着又對折起碎片慢慢地撕。
遊肆看見自婚書上忽然騰起的黑色靈力,正想說些什麼,卻忽然聽見了一道清朗溫潤的男聲——
“暖兒,你明知這一切不過是徒勞罷了。”
齊暖霍然擡頭,卻見顧知熙逆着燈火、踏着遍地紅紙,環臂向她走來。
遊肆壓下滿腹的疑惑,皺眉擋在了齊暖的身前。
而顧知熙輕笑一聲站定稍稍打量了一下他,才悠然地抻了抻手,一轉手腕,低首對遊肆行了個拱手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