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上隻言片語,‘督糧參議江睢,兩家興禍之連結’,末尾綴着‘朕’。
就是如此巧合,陛下的信來到時,定平的消息已經報給宋介安聽。
宋介安放下陛下的親筆禦書,散漫地靠着椅背雙目放空。
刻漏的水滴落下,刻度指向為人期待的辰時。
“大人,接下來做什麼?”定平習以為常,守在一旁。
宋介安純黑瞳仁突兀一動,木然的臉上爬上一抹笑,“辰時了,不知道言卿起身了沒有。”
“我們去看看吧!”
宋介安瞬間恢複活力,眼睛煥發光彩。
那最後一封信被驿卒親手送到東側房二間住着的毛岘手上。
毛岘拿到信,心中咯噔一下,這是弟弟寄來的。
他匆匆打發驿卒,飛快拆開信,一目十行看完整封信。
‘哥,馬篙也被抓進去了,我害怕,下一個會不會抓到我。’
盯着信角是弟弟窩折的痕迹,毛岘眉間皺出極深的痕迹,心事重重地一一捋平。
‘大哥,你知道我的,我連雞都不敢殺,怎麼可能跟着他們為非作歹,我真的是被人帶去長見識的。’
除了告冤還是告冤,毛都沒長齊就跟着人不學好,一點有用的都沒說。
‘大哥,你有沒有幫我試探那個顧大人,我要是被抓了去,爹一定會打斷我的腿,大哥你為了我的腿幫幫我吧。’
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毛岘想起自家弟弟那張憨笨的臉就憋火。
‘大哥,你什麼時候回來,我想你了。’
毛岘既生氣又生氣,最後氣笑了。
氣笑的不止毛岘一人,宋介安和林翎同時去見顧言卿,在半路撞見,氣不順到反唇相譏。
“嘎吱——”
顧言卿推門出來,就見兩人站在她房門口,隔着八丈遠,誰也不帶理誰。
“你們二人約好的?如此湊巧?”顧言卿對着兩人調侃。
宋介安眼見一股濃濃低氣壓,視線黏黏地附着顧言卿。
林翎抱臂,嫌棄礙眼般撇開臉。
明顯的不對付,顧言卿不是看不清形勢的人。
随口逗一逗還可以,但她可不想惹兩人不痛快,不然最後還是給自己找事做。
“進來坐吧。”
兩個人直直站在案前,顧言卿一個人坐椅子上,别扭地仰頭望着兩人。
“你們要不要坐下說?”
“不用。”兩人異口同聲。
“啊這,那我也站着吧。”
顧言卿扶額低頭,鼓起腮幫子吐出口氣,不自在地起身。
“行吧,現在說都來找我幹什麼?”
林翎揣袖,“你上次不是問,久德九年有沒有倒黴蛋嗎?”
倒黴蛋,這詞挺新鮮
回到正事上,林翎收回松散的态度,認認真真講起來。
“不打包票,确實查到了幾個,第一位,也最有分量的一位,譚溱瑛。”
話到此處,林翎故意停下。
顧言卿用哄小孩的口吻哄道:“别鬧,繼續說吧。”
林翎轉頭間無意撇到宋介安的臉,一雙眼睛隻看着顧言卿的方向,深深的注視。
就像,就像豔鬼抓住書生
眼珠一轉,林翎猝不及防對上那雙眼睛,宋介安整個頭扭過來看着她。
林翎搓着手打了個冷戰,腦子飛轉,頓時覺得宋介安定是盯上顧言卿了,是要借她的手謀自己的事。
她咽了咽口水繼續說;“那年陝西匪患頻發,譚溱瑛還不是布政使,前往勸降收複,被挾持了。”
“差點丢了性命,經此一遭,後來步步高升,不知道是運道好還是運道差。”
“竟有這個說法,唔,時來運轉。”顧言卿稀奇挑眉,顯然不信這個。
林翎眼睛直翻,“這都是外面那些不知道的傳的,迷信。”
“……”
顧言卿:“你又知道了。”
“那是當然,雖然比不得你們京城貴女,好歹我也是這裡有頭有臉的,知道些内情多正常啊。”
“譚溱瑛能升任布政使,因為他是馬氏上任家主的學生,是馬家的擁趸,被提拔很奇怪嗎?”
顧言卿單手支着書案,望着林翎思索間随口緩緩吐出一句附和。
林翎既是本地人又是案子知情人,她了解所不及的,林翎或許知道。
早做打算,以防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林翎堪堪而談,顧言卿算着過後問問。
“和布政使相比,第二位就有些可惜,西安知府,鄧文山。”
?這是真的倒黴蛋。
顧言卿:“我們剛到西安府就被人襲擊的那位大人?”
林翎攤手,唏噓道:“對就是他。”
“久德九年,他任職都司佥事,也是牽扯到那一年匪患裡去。”
鄧文山為了救譚溱瑛斷了左腿,後來雖然救回來了,左腿也終究不像正常腿那般好用。
再後來,他被由都司平調至西安府做知府,止步于此。
顧言卿打斷林翎,“你是說,一正三品的,掌兵的都指揮佥事在匪患中斷了腿?還被降了職?”
“對。”林翎點頭。
所以說這人是慘的不能再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