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說着,瑤也不知道何時睜開了雙眼。明火炙炙,她下意識的擡手遮光。她看到細小安陵淮和沐言,才記起今日之事。
她有些不明白了。處處與她針對的人,為何要救她?
瑤也支起身體,兩人才發覺她醒了。她企圖起身言謝,奈何身體孱弱。
“多謝二位的救命之恩,瑤也沒齒難忘。”
兩人兩兩對望,其實她們也沒想要她感謝什麼。
“舉手之勞,不足挂齒。”話,是安陵淮說的。随後,沐言将烤好的野雞遞去。“你昏迷許久,吃點東西吧。”
幾次交道,瑤也也逐漸熟知兩人的嘴硬心軟。她此時看着手上烤好的野雞和身上烘幹的衣服,心裡一陣溫暖。
瑤也盯着烤雞看了須臾,不知如何言表她此時的感激。饑寒交迫,她吃得狼吞虎咽,可不知怎的,她吃着吃着竟抹起了淚。沐言低頭添柴,最先注意到異樣的還是安陵淮。
傷感來得莫名,安陵淮不知所措,拍了拍全然不覺的沐言。
瑤也越抽泣越傷心,忽然發問:“像你們這樣出身權貴又能力滔天的人,定是沒有煩惱吧?”問題如哭泣般丈二摸不着頭腦。
還以為是什麼了,安陵淮呼了口氣,不以為然地繼續烤雞。
沐言回道:“縱使帝王也有身不由己之時,權貴又算得了什麼?人活着就會有煩惱,我們豈能例外?”
“嗯?”瑤也反問,“那你們的煩惱是什麼?”
安陵淮冷不丁地一口回絕。“無可奉告。”
瑤也肉眼可見的更失落了。也是,萍水相逢,本就不必事事交心。
“我覺得我隻是自私又膽小。一面信誓旦旦地要複仇,一面又總是膽怯後退。可這太難了,我好像,根本就做不到。”
“可你也做到了很多事情不是嗎?”沐言習慣性寬慰。
“可是我好累啊。”終于有人可以傾訴,瑤也直面肩上的萬斤重擔。“我快要被壓垮了……”
安陵淮一直保持緘默,她向來不擅長安慰人。“你這段時日是不是在大肆收買南晟官員?”
“你怎麼知道?!”瑤也吃驚,她自以為滴水不漏。
安陵淮沒有回答,而是指出:“你太着急了。”
“可是西璃等不了了!”瑤也何嘗不知其中風險,可她别無他法。
“西璃還能撐住,你還有時間。”安陵淮一語道破,“君子藏器于身應伺機而動,以鈍示人、以鋒策己。人心難測,你的身份越少人知曉越好,你現在要做的是順藤摸瓜。”
一語驚醒夢中人,瑤也茅塞頓開,可她又不明安陵淮為何要幫她。安陵淮斂下眼眸,目光重新回到烤雞上。“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罷了。”
——
深夜,安陵淮和衣而眠。沐言拾起一根枯枝丢入,餘光瞥見瑤也出神,順着視線,她提醒道:
“你最好不要趁她睡覺打什麼壞主意。她很陰賊的,小心她報複你。”
瑤也怔怔回過神,才意識到沐言誤會了。“沒有!”她連連擺手,“你們俠義相救,我怎可恩将仇報。隻可惜我暴露了,否則今日就能追查到那批貨的去向。
對方自責不已,沐言也沒什麼好隐瞞。“你放心吧,我們還留了人。明日就會有消息。”
“真的嗎?那太好了!”瑤也的眼神瞬間精神,“那、那你們追查到之後,能不能告訴我一聲?”她眼神裡充滿懇求與希冀,生怕沐言不答應。“拜托了,這對我很重要!”
本來也沒打算瞞着她,沐言點了點頭,“會的。天就快亮了,趕緊睡覺吧。”
——
翌日,亮堂的日光照進洞裡,瑤也漸漸蘇醒,她睜眼張望,山洞裡的另外兩人早已離去。
走出山洞,洞外遼闊清新,正午的太陽當空而照,綴着樹葉點點翠光。
原來,許多風光自己都不曾留意。
身上的衣裙昨日便被劃破了幾道,隐隐的還沾上了血色。不行,回阮府之前,她必須先換身衣裳。
瑤也下山走至大道,茫然的看着前後,不知身在何處。
“千裡之行始于足下,邊走邊尋吧。”話一出口,瑤也意外感覺自己豁達了許多。腳踩繡花鞋,她看着漫漫前路,竟不知疲憊。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漸漸傳來車輪轱辘聲,瑤也回頭,竟是一輛驢車。
“大伯,您是要進城嗎?”瑤也欣喜詢問。
車夫将驢車勒停,黝黑褶皺的面龐上有一雙清亮的眼。“是啊!诶?小姑娘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裡?”
“我……”瑤也一時不知編織什麼樣的理由,“我要進城尋親戚,半路錢丢了給不了車錢,車夫便将我丢下了。”她摸了摸身上,還真沒有一分錢,更加不好意思開口了。
“敢問這裡離城還有多遠?”
車夫憐憫,他跳下車整理闆車上的草垛子,幹淨的收拾出一塊兒位置。
他拍了拍,對瑤也說:“來,坐到車上來。大伯送你進城。”
善意總是突然降臨,瑤也感動的連連道謝。她坐在簡陋的驢車上,眼前透過車夫的肩膀看着蜿蜒變幻的道路。泥路與山路交錯,地上坎坷不平,奇怪的是她竟一點兒都不覺得颠簸。
進城道了别,瑤也尋人找來一套衣裳換上。仔細清洗臉上污漬,忽然客棧房門敲響。
“誰?”
門外傳來聲音。“客官,剛剛有人送了封信過來,指名道姓是給您的。”
瑤也打開房門,夥計手中果然遞着一封信。她接過信,心裡卻是一陣狐疑。
誰會給她送信?
半信半疑的将信打開,信紙入目隻有簡單二字——北曆。
記憶翻湧入腦海,瑤也的思緒一下子開朗了。信是安陵淮和沐言送來的。她捏緊手中信條,将二字看了一遍又一遍,似要把它刻進骨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