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靜蘭更忙了,屋裡的鈴聲沒斷過,兩台座機,臨時被征用的十幾部手機,來來往往的傳遞着消息。
首長指揮着官方的人,江靜蘭指揮着學生和學生家長,雙方相互合作。
江靜蘭一心二用,大腦高速運轉,額頭不停的冒汗。
一邊思索着萌萌可能在的地方,一邊想着常半聰出事的地點。
從常半聰被害的地點,以及上輩子他順水漂流被打撈的時間和地點,推算着常半聰現在的位置。
江靜蘭想到最近做的一道物理題,如果護城河的流速是……
一名接線老師大喊:“江靜蘭,常半勤電話,她要你親自接電話!”
“江靜蘭,你說我弟弟會在哪裡?常半聰不會遊泳,我沒辦法了,你最有主意,你幫我想想辦法……”
江靜蘭快速打斷她:“魚嘴巷子!挨着魚嘴巷子的那個河灣,我們偷偷唱戲的地方!”
常半勤挂掉電話,求助身邊的人帶她去撈人。
首長問江靜蘭:“你确定嗎?”
江靜蘭快速拿出地圖,從被抛的時間地點,到流速,到有一線生機的地方。
“那裡是個收水口,有個很長的浮木,常半聰很倔強,如果有一線生機,他一定會抓住。”
這時候,獲救信息統計那裡,又有兩處根據江靜蘭提供的分析找到了被拐孩子。
校長震驚:“不是說江靜蘭成績不好嗎?”
班主任盯着首長不悅的目光,硬着頭皮弱弱回答 :“是成績不好,不是腦子不好。”
校長心痛:“腦子好為什麼成績不好?對,唱戲,她剛剛說偷偷唱戲,浪費!太浪費了!”
然而他又不好打斷江靜蘭指揮,打算後頭一定要勸她好好學習!
如江靜蘭所料,常半聰果然抓住了浮木。
但是,他沒有力氣往上爬,那把刀一直在他肚子裡插着。
他一天到晚跟個街溜子一樣,在路上瞎胡混,聽人講過這種情況,拔刀會死得更快。
我不想死,不能拔刀。
可是,我不拔刀,是不是也活不了?
我沒有力氣了,要抓不住了,誰來救救我啊!
誰要是來救我不管是誰,我一定把他當大哥,當祖宗。
這個想法一冒出來,他突然想到了常半勤和江靜蘭。
常半勤本來就跟江靜蘭玩的好,出事那年被江靜蘭救下,從此像江靜蘭的腦殘粉,狗腿子一個,什麼都想着江靜蘭,不許家裡說一句江靜蘭的壞話。
她當時一定很絕望吧?
一個女孩子離家出走,被人拖到巷子裡,求救無門,是不是跟我現在一樣絕望?
幸好江靜蘭一直找她,及時救了她。
想到這裡,常半聰的眼淚不停流。
常半勤,我不怪你了,不怪你心疼外人不心疼我,不怪你讨厭我……
你也别怪我了,好嗎?
以後沒有我,爸爸媽媽就你一個孩子,隻能疼你,還沒有弟弟礙眼,你一定高興壞了吧?
一想到這種可能,他又生出一股不服氣,憑空生出一把力氣抱住浮木,眼淚流的更兇。
我不就是小的時候不聽話告過她幾次黑狀嗎?
不就小時候跟爸媽說她不好,讓爸媽使勁打她嗎?
可那不是小時候嗎?小時候我不懂事為什麼要記恨我,再說,她挨爸媽多少下,轉過頭又雙倍還給我,她根本沒吃虧好不好!
爸媽偏心,又不是我讓爸爸媽媽偏心的!
媽媽說等常半勤初中畢業,讓她出去打工掙錢供我上大學。
可是我已經天天逃學,不願意上學了呀,我不用她打工掙了。
我是說讨厭她,說她嫁人了不給她當靠山。
還不是因為常半勤不像别人的姐姐那樣對弟弟好。
都是常半勤自己作的,才不是我不好。
誰讓她不對我好!
我死了以後,常半勤會不會後悔?
後悔她有一個弟弟,但是沒來得及對弟弟好,有錢不給弟弟花,給朋友花給朋友家的親戚花,就是不給弟弟花,萌萌吃了那麼多糖葫蘆,我一口都沒嘗過。
就讓常半勤後悔去吧!
如果有下輩子,我才不要這樣的姐姐。
常半聰再也沒有了力氣,憤怒和不舍都沒辦法激發他的求生本能,他太累了太虛弱了,漸漸松開浮木,飄在了水裡。
身體愈加冰冷,眼神也越來越潰散。
我要死了嗎?
如果有下輩子,如果我還有一個姐姐,那我小的時候就不欺負她了,這樣她是不是就會喜歡我,不會對别人比對我還好了?
爸爸,媽媽,對不起。
常半聰被河水沖到了收水口,過了這個灣口就是水流加快的下遊,他知道自己沒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