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泊妍不動聲色地端起杯子,沒有回答。
“孟導有個本子哈,聽說還沒找到合适的演員,通融通融,我家任欽就不錯啊。”封煦大方得體,好像說着的不是請求而是命令。
這回不僅蘇泊妍沒放下杯子,孟季生也端了起來,兩人都低眉看地。
“永新的本子,一直以來都沒有幾部外流的,去年殷逸那本已經是開例了,你們鳳儀也撈到不少,封總怎麼,還要塞人?”蘇泊妍落下杯子,食指松插。
“我也不是白拿,我入資好吧?”
“永新缺嗎?”
封煦當即就把嘴撅起來了,蔫下來,活像一隻戰敗的鬥雞,她本來就不是做生意的料,要不是任欽非要重蹈覆轍,她也不至于做這些不喜歡的事,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要換。
“孟導的工作我不敢指手畫腳,但一個見面的機會我還是能決定的,至于能不能演,就看她自己了。”
孟季生斜了她一眼,沒出聲,不知道這人又打的什麼算盤。
封煦樂呵呵揮手走了之後,孟季生放松下來,問:“不是定好用……”
“她沒試鏡,按理說也不應該用她。”
孟季生大概能猜到這個借口是假的,甚至是違心的。
蘇泊妍緩緩站起來,呼叫讓助理進來收拾咖啡。
“而且,我不想讓流言蜚語落在她身上。”
在各種歡呼和商場利益和官宣嘉賓結束時,《敬生》的拍攝也快要進入了尾聲。
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敬生》節目組罕見地沒有再折磨這六個人,結束拍攝,導演直接讓各回各家了,連聚餐都沒有撮合。
沙發上的封煦聽着任欽唠叨。
“我跟你說,她這次更厲害了!她會殺野兔!”
一個白眼飛過來,封煦敷衍道:“二十三年前你也是這麼說的。”
——回憶蔓延。
“我跟你說!她這次畫什麼像什麼!好厲害!”
“是嘛!那太厲害了!”
——結束。
“不一樣,這次不一樣,她有一種性冷淡的感覺。”
話音剛落,從二樓瞬移坐下來,有一搭沒一搭地吃着蘋果,這幾天的野人生活讓她暴瘦六斤。
看着電視裡的白辭,是去年的電影《章魚》,故事情節大概是一個高中女孩經曆校園暴力,在反抗中不斷保護自己,築起外殼,把自己包裹起來,最後扛不住壓力結束了短暫的生命的故事。
據說,殺青後,白辭把自己關起來兩個月,任何人都沒見,是她出道這麼多年以來第一次出現這樣的情況,打破了她“地表最強出戲大神”的稱号。
任欽看着出神,電視中年輕的身影和百年前同樣的容顔高度重合。
“喂!”封煦即使叫醒了她,生怕她又陷入那樣的屏障中。
“啊?怎麼了?”絕色美人吓了一跳。
“你是不是又亂用異能了?”
任欽重新躺回沙發窩裡嚼着蘋果,無所謂地說:“那不是情況緊急嗎,不然她就掉下來了。”
封煦氣不打一出來:“她就算是摔死那也是她的命,她的命是命,你的就不是?”
“诶呀!行了行了,我會注意的。”剩下的蘋果核精準飛進了廚房垃圾桶裡,這水果實在是無聊。
任欽用飄來的濕巾擦過手又認真看起了電視。
封煦懶得看電視裡那個人,不知道有什麼好看的,看這麼多年還看不膩。
突然想到什麼,翻身坐起來。
“有個電影……”
“不演,我要休息……”
“雙女主……”
“不接!”
“白辭接了,那我回拒了啊……”封煦施施然又頹了下去,翹個二郎腿。
想到某人說過會脊柱側彎後心裡哼了一聲,誰在意啊?
闆正的腿放了下來。
“啊?她是鐵人嗎?不是在質不在量嗎?”
封煦聳聳肩,攤開正扒着芒果的雙手,嘴角壓低,像極了手機打出的“我不知道”的表情。
“所以……”
“接!”
“隻有一個見面的機會,成不成看你。”
“好!”
“成的話,一個月後進組。”
“……”
“我就知道!那,劇本都接過來了,你看看吧,最好今天就看完,就這兩天,要跟導演見一面,商讨劇本和對人物的理解。”
封煦把包裡的冊子拿出來,扔出去,随手一伸,吧台的杯子飛過,喝過一大口,飛回去,“導演是永新傳媒的,搞不起,你要是不行,白辭就要和别的女人演了,人家可是試過鏡的。”編瞎話都不過腦子的。
嶄新的劇本,任欽眼睛随意瞟了一下,懸在空中,兩個醒目的大字昭告着它的名字——《朝陽》。
伸手拿下,鋒利的紙張邊緣劃過任欽的虎口,不是很疼,但還是倒吸了一口涼氣,鮮紅的血珠争先恐後地湧出來,急速飛來紙巾抹了下去。
看着漸漸凝固的傷口,任欽沒有管,小傷而已。
封煦不知何時已經走了。
雖然進圈時間不長,但任欽是明白演員要和角色有靈魂的互通,倘若完整看過劇本,沒有揣摩出角色的内心,那便是無緣,強求不來。
鄭重地翻開劇本,将自己投入其中。
屋外的樹梢借着月光将自己柔軟的身姿展現在透亮的窗戶上,不斷搖曳着。
上好的潔白細膩地毯上,任欽蜷曲起身子,粉白的腳趾緊繃着,一旁的劇本被翻至最後一頁,左右不平衡的重量導緻整個本子重重合上,發出輕柔一聲,卻在任欽耳中無限放大,不斷回蕩着。
《朝陽》
究竟是第一日的希望,還是,最後一日的不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