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沈羨呢。

她也一樣嗎？

……

一頓晚膳下來，沈羨一直在同蘇韫曉說笑，試圖忽視從另一側多次投來的目光。

蘇韫曉她平日裡一見到菜肴便雙眼發直，那雙筷子永遠也沒閑着的時候，頭埋得很深，恨不得一頭紮進碗裡去。所以每回沈羨想同蘇韫曉交換城裡各大家族最新的糗事，蘇韫曉隻會鼓着個腮幫子，将筷子怼到沈羨面前。

一會再說，在忙！

不過如今卻有些反常，反常到她十分努力地接過沈羨的話。眼見話落下去沒人接，她雙眼一轉，又接上一個令沈羨難以拒絕的話題。

沈羨看了眼正對着她滔滔不絕的蘇韫曉，看了眼自己碗裡絲毫不見少的飯菜，隻覺得有些絕望。

“蘇韫曉。”

男子刻意輕咳幾聲，很快轉變了蘇韫曉的注意力。沈羨沒跟着看過去，隻是抓住這個機會迅速動筷。

“從小我雖縱着你，卻也未曾讓你沒分寸到擾得客人不能用膳。”

沈羨偷笑，頗有些神氣地瞟蘇韫曉一眼。

“兄長，我隻是……”蘇韫曉苦着臉，弱弱解釋道。

“你若真心覺得對不住，那便去為我找一樣東西，書案旁有個雕着佩蘭的匣子，你見過的。”

“又使喚我！”

蘇韫曉恨恨地離開，還不忘十分留戀地再看上沈羨一眼。

蘇韫曉走後，沈羨心裡着實松了一口氣。

若是她運氣好一些，稍後就不必被她的計劃卷進來。

如今正廳隻剩下他們二人，沈羨好不容易放松下來，又變得渾身不自在。

“蘇公子，說起來……你我倒是有些日子未見了。”

蘇季和不明意味地笑了一聲：“是啊，我以為我們會像你說的那樣，在此之後不複相見，卻不曾想沈二小姐與我劃清界限，與蘇韫曉倒是關系一如從前。”

面對蘇季和帶着刺的話，沈羨一下子不知該如何回答。她轉頭去，透過敞開的屋門捕捉到了無邊無際的黑暗下所壓迫着的一線霞光。

快到時候了。

“蘇公子說笑了，我與她算是一同長大的，哪有不相熟的道理？”

“是，你與她一同長大，我與你也是青梅竹馬。那又是什麼讓你如此不待見我，我哪裡惹你厭煩了？”

沈羨短暫不語，反複扒拉碗中的飯。

“我隻是覺得我們性格不合。”

“哪裡性格不合？”

沈羨從已經站起來正逐漸靠近他的蘇季和身上挪開視線，再度看向門外。

唯一的一線夕陽也被壓下，隻餘沒有窮盡的黑暗。

時機成熟，她沒必要再拖下去了。

“因為你性格軟弱，凡事沒有自己的主意，隻想着折中調和。”

她想起前世沈家人死後他的漠然無視。

蘇季和離她越來越近，他攤開雙手，苦笑道：“我軟弱，是因為父親母親不許我有旁的心思，他們總在否定我的想法，我又能做什麼？”

“可你還是幫着你父親，放任劉榮置天下百姓于水火之中，這便是你的軟弱？”

沈羨冷靜反駁着，起身緩緩退後，手裡還攥着一盞茶水。

“被他逼着，哪怕是惡人我也當得。”沈羨步步退後，蘇季和步步緊逼，“我不像你，被家人縱容，哪怕背叛世家都不曾正式與你反目。”

可以了。

陸衡同她說，将屋子裡的燭火熄滅即可，剩下的他來做。

隻要将屋子裡的燭火熄滅。

沈羨快速環顧四周，心中跳了跳。

她此前未曾細細觀察，現在才發現，四角的燭火，如今隻剩下兩處。

不安的情緒逐漸湧現，但她無暇胡思亂想，因為蘇季和現下已經将她逼到了其中一個角落裡。

他溫和地朝她笑了笑：“你說我軟弱，我想我的确如此。”

沈羨将手中的茶盞背到身後，澆滅了角落裡的燭火，仍有一處正負隅頑抗。

這裡驟然暗了許多，她隻能清晰看見她和她眼前的人。

“不必慌張。”蘇季和主動拉開他們二人之間的距離，走向最後一處角落。

“你既然都特意上門來，想要設計我與蘇韫曉……”

“呼。”

沈羨眼前一片漆黑。

“我這軟弱之人，不敢不順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