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起初極小,那把刀擠進裡面以後,這一方小小的世界燃起熊熊大火。
……
沈羨簡直無法忍受這場好戲還要她再耐心等上幾個時辰。
北面的城門敞開些許,此處有不少守衛。沈羨站在門前,靜靜看着東邊遠處正不停從胡陸縣城門前經過的人。
那些人身上無一例外,都像是常年勞作的百姓。他們身上背着大包袱,近乎要将他們的脊背壓彎。
但若仔細觀察,便會發現,在胡陸縣城門前來來回回的就是那麼些人,他們到底還進不進城了?
沈羨嘴角微微揚起,看起來心情不錯。隻因今日城牆上的守衛竟對此景象無動于衷。
“這些在我們城門前晃來晃去的都是誰啊?煩不煩!”說話這人長得精瘦,面色很黃。
一旁的大漢正倚着城樓,閉眼假寐,一旁橫放一把箭。他聽到這話,隻是微微擡起眼皮,語速放得極慢,仿佛剛從睡夢中醒來。
“還管他們幹什麼,你怎麼不問,為何昨日我們辛辛苦苦同弟兄們打下來的東西,今日分配之宴卻少了我們的一份?”
“唉,這也沒有辦法,誰讓今日他們又安排咱們值守呢,興許值完了便能領到我們那份了。”
精瘦的男子癟起嘴巴,一副這可怪不得任何人的神色。
大漢發出一聲嗤笑,嘲笑旁邊那人的無知:“哪有這麼巧的事,前天剛值完,今日又輪到咱們了?是首領對我們辦事不力的責罰。”
“上次咱們發現的那兩個女人和一個小孩,記得沒?”
旁邊那人愣愣點頭:“記得,怎麼了?”
“說是其中那個個子小點的人背景不一般,昨日咱們為什麼沒搶過瘾便匆匆逃走了?就是那女人找來的救兵。”
“她有這麼厲害?”
“那還能有假,聽咱們在昌邑的兄弟說,她昨日剛好去過昌邑,還住進了當地最貴的客棧。估計啊,她前幾日那身破紙襖都是假的。”
“那她可真是不一般……”瘦子呆愣地發出感歎。
大漢歎息一聲:“那時老子的箭沒能射中她們,真是可惜。”
他的拇指與食指合攏,留出一個小縫隙。
“就差這麼一點點!”
……
昨日夜裡席卷大地的濃煙還未徹底散去,有的一路往北飄,随風跑到人們視線盡頭。
一陣沙塵卷起,卷成一個漩渦,往南邊來。
那沙塵越來越大,越來越接近南邊,若是能圈起右手,眯起右眼細細拉遠了看,那沙塵是一路奔着胡陸縣而去的。
“怎麼回事啊?”精瘦的男人探出身子,梗着脖子使勁往遠了看。
有什麼東西從這漫天黃沙之中顯露出來。
是馬蹄,數不勝數的馬蹄。
是馬匹,不計其數的馬匹。
瘦子有些慌張,他雖站在城牆之上,但卻能清晰聽見馬蹄聲,震得他整個人都在抖動,險些維持不住平衡。
他伸出手,拍拍旁邊的人,繼而不斷顫動着往北邊指。
“怎,怎麼辦啊……”
“好像是胡族……”
山賊攻占胡陸縣後,第一件事便是按功勞大小分配居處。衆人圍成一圈,其中首領理所當然地最先咳嗽幾聲,上前一步,在原地轉了個身,然後将一截短短的手指從拳頭裡蹦出來,朝向眼前最大的屋子。
此刻他正在這屋子内同一衆弟兄們飲酒作樂。
“大當家果然神機妙算呐,弟兄們昨日果真滿載而歸!”來人站在首領面前,舉起酒杯,往前面湊,“搶了糧,又殺了人,好歹是痛快了一把!”
首領起身,舉起酒杯同那人碰了一下,空氣中回蕩着脆響:“還得多虧了我們那些平日裡在昌邑耕作的弟兄,老實是老實了些,但總歸有用處。”
他仰頭一飲而盡其中的酒液,砸吧砸吧嘴,環顧四周:“我們這幫人,起初聚集在高平郡旁的東山之上,一路發展壯大,這才能有如今數千人聚在這裡。”
“昨夜行動得有些晚了,我知大家疲累,但也收獲頗豐。”
他拿起一旁的酒壺,裡面的酒液傾倒在酒杯裡,拉出一個很長的弧線。
“這杯,敬弟兄們。”
“好!”屋子裡的人很多,氛圍很熱鬧,大家朝首領,一齊舉起酒杯。
屋子裡沖進來一個精瘦的男人,一瞬衆人或責備或鄙夷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
那男人近若瘋癫,指着門外,大聲叫喊,唾沫星子飛得到處都是。
“不好了,不好了!胡族來了!”
屋子上首那人,手僵在空中,一言不發,深陷的眼窩令人看不清他眼裡的情緒。
……
其實此番來到胡陸縣劫掠的胡族并不很多,隻是今日有人看見胡陸縣城門前不少人馱着大袋東西,想着或許是糧食,便叫上了相近的幾百人來此處碰碰運氣,料想也沒什麼損失。
那些山賊剛占據這裡不久,屠戮手無寸鐵的百姓不在話下,但哪裡見過胡族進犯。
恐懼會将眼前的一切事物放大,令自己主動跳入深淵。
沈羨正走向城南,以便更好地觀賞這出戲。
邵覽告訴沈羨,金鄉縣的軍隊聲名在外,是連胡族都聞風喪膽的存在。隻是金鄉恰逢饑荒,無力出戰,這才容忍他們在鄰縣無所忌憚。
昨日的噩耗還回蕩在他們心神之中。這支流民軍人人皆帶着仇恨,握緊親手血刃山賊的這次機會。
“攻下胡陸縣!”
塵土飛揚,金鄉縣千餘名男子盡數加入到這場戰争,他們自南面掀起一場風暴,席卷胡陸縣。
南北夾擊之下,胡陸縣潰敗隻在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