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沒什麼,”紀懷星神色一暗,很快收斂好情緒,“今天拍戲辛苦了,回去早點休息。”
“嗯,小叔叔也是。”
離開休息室後,紀斐言在走廊撞見了來找紀懷星的沈燮安。
沈燮安雖然工作很忙,但永遠會為紀懷星空出時間。每逢紀懷星進組拍戲,沈燮安必定親自接送,就連拍攝期間也會不時來探班,所以紀斐言在這裡見到他一點也不覺得意外。
“沈總。”
聽到這稱呼,沈燮安眉頭微微皺了下,卻很快舒展開。
“懷星呢?”
“在休息室,沈總随時可以過去,”紀斐言語氣疏離,從他身邊經過,“我先回去了。”
“等等。”
紀斐言停下步子,卻沒有回頭,聲音平靜。
“沈總還有别的事嗎?”
“待會兒一起走吧,正好我也要送懷星去酒店。”
“酒店很近,我自己也可以過去。今天拍戲很累,我想早點回去休息,就不必麻煩沈總了。”
毫不留情的拒絕,讓走廊間的氣氛降到冰點。
“我想我們應該抽空聊一聊?”沈燮安望着他的背影,眼底的情愫不斷地變幻着,“看樣子,你對我有不少成見。”
紀斐言的心蓦然一沉。
仿佛微妙的心思暴露在敏銳的視線之下,被穩穩射中了靶心。
他按捺下心底翻湧的情緒,盡可能心平氣和地說:“我想沈總誤會了,隻是一點小事,不需要麻煩沈總。”
“是沒必要還是不敢面對?紀斐言,欺騙别人可以,别把自己也騙了。”傷人至極的話,以輕佻随意的口吻說出,像極了居高臨下的嘲笑。
紀斐言的手指漸漸收緊。
身後的腳步聲靠近,每一步都仿佛狠狠踩在他的心髒上,不留任何餘地。
沈燮安在他身後停下。
冰涼的手指觸碰到他的手臂,力道堅定不容反抗,就這麼強迫他轉過來面對自己。
“你以前不是挺喜歡我的嗎?”
紀斐言猛地避開他的手,踉跄着退開一步,擡起那雙漆黑的眸子,望進他眼中,隻覺得胸腔下跳動的心髒被切割成無數的碎片。
前生的記憶在這一刻化作無情捅向他的利刃,痛得他呼吸都快要停滞。
“沈總,”他抿緊嘴唇,過了一會兒才說道,“請你自重。”
“自重?”沈燮安嗤笑一聲,像是聽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你提醒我自重?”
“你是我小叔叔的愛人,我尊重你,也請你……”
手腕突然間吃痛,“啪”的一聲,紀斐言後背重重撞上走廊的牆壁,整個人都被沈燮安抵在了一方角落。
沈燮安挑起紀斐言的下巴,眼神裡充滿了輕蔑:“紀斐言,别嘴上說得那麼好聽,你真的有把我當做懷星的男朋友嗎?”
他俯下身,貼近紀斐言的臉頰,薄唇似親吻一般暧昧地劃過他耳廓,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意味深長提醒:“過去我和懷星在卧室裡做的時候,你不是也聽過好幾回嗎?”
滾燙的氣息噴灑在頸間,讓紀斐言的身體一點一點僵硬住。
強烈的刺痛感讓他咬緊嘴唇,幾乎無法出聲。
原來沈燮安都知道。
他什麼都知道……
少年時懵懂的好感,學生時代壓抑的傾慕,以及此時此刻,他刻意的回避。
在曾經共同生活的日子裡,他撞見過太多次沈燮安和紀懷星之間的歡愛,充滿了快意和疼痛的碰撞和呻吟遍布那個家的每一個角落,交錯起伏的喘息聲給了他太多避無可避的遐想。
沈燮安從不避諱,他也沒有資格要求。
因為那是沈燮安和紀懷星的家,而他隻不過是一個外人。
他以為隻要他永遠不說,隻要假裝聽不見、不知道,就可以當做一切沒有發生過。
但他沒想到,沈燮安竟是知情的。
那些刻意擡高的聲音,愈發放肆的糾纏,都是沈燮安刻意為之……
沈燮安知道他聽得見,甚至故意想讓他聽見。
他竭力的克制與回避不過是沈燮安眼裡增加情趣的催化劑,能讓他從和紀懷星的歡愛裡得到更多的快感。
他以為上輩子沈燮安最殘忍的一面已經足夠讓他了解這個人,以為沈燮安隻是因為紀懷星的死才無法釋懷,他沒有想到,在他的少年時期,沈燮安竟是抱着這樣的心思在他面前和紀懷星上床……
強烈的屈辱感給了紀斐言這一刻的沖動,讓他毫不猶豫地推開了沈燮安,巨大的反沖力使得他自己都差點沒能站穩。
沈燮安似乎也沒想到自己能被推開,踉跄着退後幾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紀斐言,你——”
“沈總,我想你會錯意了。我對别人的私生活沒興趣,如果你一定要有人配合你的情趣,我想那個人恐怕無法是我,”紀斐言的眼睛如寒潭般幽冷,“另外,出于對我,還有對我男朋友的自重,希望我們能夠保持距離。”
“你男朋友?是誰?”沈燮安眯了眯眼睛,眼底的溫度一點一點降了下來,“聞熾?”
紀斐言眼底劃過一絲怔忪,卻很快冷靜下來,淡淡反問:“這跟沈總無關吧?”
“和我無關,”沈燮安重複了一遍這幾個字,忽然笑了,“是啊……确實和我無關,不過總歸和懷星有關吧?難道你也打算用剛才的語氣跟他說話?”
“如果沈總不在乎讓他知道剛才你說過什麼,那麼沈總請便。”
這句話後,沈燮安陰沉下臉,眼底的情緒如潮湧,卻始終沒有再開口。
紀懷星是他的軟肋。一直都是。
片刻後。
“紀斐言……看來我是真的不夠了解你。”沈燮安注視着他,眼神分外複雜。
“沈總不需要了解。你我不過是外人,保持分寸感就已經足夠。如果沈總沒有其他事,我想我該回去了。”
紀斐言沒有等他的回應,從他身邊擦肩而過,離開了片場。
外面一片漆黑,隻有門口老舊的路燈散發着微弱的光芒。
身後卻不适時宜地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
“原來你喜歡沈燮安?”
這個聲音對紀斐言來說再熟悉不過,頓時讓他全身冰涼。
他猛地轉過身,看見秦煜時斜倚在别墅門外抽煙,姿态慵懶随意。
“你知道沈燮安對紀懷星的感情有多深嗎?”秦煜時問他。
紀斐言沉默許久,回答:“我知道。”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沈燮安對紀懷星的感情。
他見過沈燮安在紀懷星死後的瘋狂和殘忍。也是因為這樣深的愛,他被沈燮安折磨了整整四年。
秦煜時撣了撣煙灰,淡淡回憶道:“六年前我們在巴黎拍戲,發生過一場事故,沈燮安沖進火場救紀懷星,差點失去性命。還有在三年前……”
“我沒興趣知道這些。”
無論是他對沈燮安的感情,還是沈燮安為紀懷星做過的事,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
“是嗎?”秦煜時輕聲笑了笑,“喜歡沈燮安的人從來不在少數。但他們永遠不會把紀懷星當做情敵,因為每個人都知道,紀懷星在沈燮安心裡的地位是無法撼動的。”
“秦導也是來嘲諷我的嗎?”紀斐言直視向他那雙深邃的眼睛,隻覺得埋在記憶裡的那根刺又往深處推進了幾分。
“我隻是在提醒你,離沈燮安太近的後果。”
“秦導究竟想說什麼?”
秦煜時修長的手指滅掉煙,邁着優雅閑散的步子來到他面前,挺括的身姿在夜色下是如此耀眼,微微上揚的尾音卻比月光更加涼薄。
“與其跟他,不如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