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滿意?”陳虔打破甯靜,一句話攔下了要走的程湍。
程湍腳步停下,“滿意什麼?”
“你辦的案子,得的結果,你不要了?”陳虔高聲語,微微有些激動。心中的矛盾拉扯着他。
一邊是國法,一邊是周氏,他母後的整個家族。
“要。”程湍走出大殿。
但現在不行。
程湍出來時,晏然就在圍欄前站着,看着前方偌大的皇宮,大殿映在地上的微弱的光打在她身後。
他走到她身後,也看向前方。
“你出來了?”晏然感受都身後有人,轉身回頭看到程湍。
“嗯。要回去嗎?”
晏然搖搖頭,提着鬥篷的袍角,“再待一會兒可以嗎?”
程湍拉她到欄杆的大石墩前,擋去一些高處的風。
“你……榜眼案有什麼結果嗎?”
“有,都查清楚了。”
“那背後主使會受到嚴懲嗎?”
“當然會,但不是現在。”
所以還沒有。
所以沖天的火光在最高處啞了火,要等上好一會兒才能複燃。
跟想象的不一樣。
晏然從第一面見他就覺得他身上有和北州相似的地方。尤其是履霜山,群山連綿,山上積雪終年不化。
她不知道那種笃定從何而來,但這話足夠讓人信服。狀元郎還是不一般,當一個人說出一句話,别人願意相信,那這人就足夠有分量。
就如同皚皚雪山,就在那,不會某天早上起來雪山就跑了。可山很高,不是誰都上得去。
“你曾說你在北州待過。”
“我在北州長大。”
“怪不得。”
“怪不得什麼?”
“你和北州很像。和雪山很像。”
北州,履霜山……他曾遇見過她的地方。
“哪裡像?”
“感覺。”
山就在那,确實不會跑。可它不會跑,人隻能走到山上,山不能來就人。他是狀元郎,也是官,可靠可信,嚴謹細心,恪盡職守,該他做的他都做到了。
可就是少了點什麼,她為何會覺得,他從來都不在乎什麼結果。所以他在乎什麼?
他要回的泯縣嗎?是在乎江表嗎?還是……在乎他自己,隻要不惹火上身,便可偏安一隅?如果是這樣,也……很好…吧。
明哲保身,是多少人學不來的道理。雖然這和她對于狀元這個身份的預設有差距,但他是程湍。
夢中的人在那些個逞能的瞬間之後,結果都是死亡。
程湍,隻要活着就行了。她不該對他有太多互相矛盾的期望,好好活着就行,其他的,造福百姓,為民請命,一心為江山社稷……都是虛妄,何必強求。
“可以換我問了嗎?”
“嗯?”晏然看向他。
“你不知道他是皇帝?”
“不知道。”
“那他和你說了什麼?”
“這個……說來話長。”
“他要做什麼。”
晏然在想要怎麼說,有些木木地盯着程湍。程湍沒等到答案,一把将她抱起,抱到石墩上。
風沖着她腦袋吹,程湍替她扣上了帽子。
沒比之前重多少,他瞬間的不悅被隐藏得很好。
“哎……你…” 這下好了,晏然上不去,下不來。
“說吧。”程湍一手把着石墩的邊,一手搭在兩個石墩間的鍊子上
終于與他平視,晏然不太習慣。
“他……皇帝要我做一件壽禮。”
“給誰的?為何要你做。”
“給他自己的。”
程湍挑了挑眉,也感到些許意外,“那為何是你?”
“我……”晏然繞不開,決定稍微透露點,“履霜山上有一個很大的門派,你知道嗎?”
“略有耳聞。”程湍點點頭,他當然知道,也去過,多年前的門派大會。
他還在那場曠世大會上認識了一個小女孩……可惜啊,小女孩估計早忘了他。
“我師父在那,我從小也在那,和他學石刻,就是雕刻石頭、木頭一類的。這次算是師父給我的任務。”晏然的描述簡單,好像輕而易舉,好像皇帝找她也是情理之中。
想起這個,她就有點發愁,眉頭皺起來。程湍看那腦袋上的碎發随風飄起來,她眼睛很亮,這樣的人本不該裝着什麼心事,也藏不住。
他又明白她一切坦蕩,想隐瞞的東西絕對不會說,不想隐瞞的東西,就擺在面上。
“任務很難嗎?”
程湍嘴角微微上揚,在夜裡不是很明顯,何況晏然沒有看他的唇角,執着地盯着他脖頸。
她在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