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選在自建房居民樓下的一家快餐店,爸爸媽媽來了。
出來的時候占揚揚問她:“也芝,你爸爸媽媽是做什麼工作的?”
“普通工作。”
“媽媽?”
“老師。”
“叔叔呢?”
也是老師。
都是普通工作,普通收入,她想搬出去鬧一鬧互相溝通一下就有可能性這件事并不是佐證她生在有錢人家,隻是讓她在心裡不知道第多少次确認——她享受着足量的愛。
午飯靜悄悄的,一點也不符合也芝一貫的用餐氛圍。也芝不想講話,她心虛,她愧疚,她替自己爹媽覺得心酸。
把頭再低一點,她試圖專注看着自己碗裡的飯。
手機亮得不是時候,辯論小組召喚她去一起準備,周二就是辯論賽初賽。
“你去忙吧,我們看就好了。”
媽媽一貫的話解放了她。
她從□□中解放,還沒從心裡的牢籠出去。
預賽的辯題可以不用現場抽,是準備好了再去。雲從:“你們抽到的對手是我們專業,跟學法律的打辯論,會比較辛苦。我看一下他們帶教,是杭海瑩?诶。”
“你認識?”
“也是我們法學的。”
“很厲害嗎?”
“我們系的女生都很厲害。你們的師姐一個比一個厲害。”
這次讓她們三占了個小便宜,抽到的辯題是:愛的教育更有用,還是體罰更有用?她們抽中愛的一方。
雲從:“把你們準備好的觀點論據集中在一個word裡,重複地删掉。”
雲從問也知:“你想到了什麼論句?”
“體罰給人以痛感,愛給人以力量”
“很好的句子。你也很厲害。”
由文靜的同班女生進行彙總,班長在旁邊核對大家搜集到的例子。也芝看向夢琪,夢琪在看雲從,看到也芝的眼神她立刻收回她的眼睛。
也芝和莊夢琪一起回去。微信群上時不時蹦出媽媽發的消息,媽媽說他們已經簽好了哪一家的單間,說他們剛好在樓下遇到了本地的房東,說房東的房已經租滿了,他兒子的那一棟還有一間,說他們今晚就睡在那兒,幫她把衛生搞好,讓也芝把宿舍的東西打包好明早一起去幫她搬。也芝沉浸在自己要搬出寝室,又覺得辛苦父母的複雜情緒裡,即使注意到身邊莊夢琪好像有話想說,她也無暇顧及。
回寝室的路,有一條是低層宿舍樓背後的小路,比從林蔭大道回去要近。小路的一側就是一動一動緊緊黏在一起的自建房。路很破舊,前頭還有個小門開着一家燒烤店,雖然不知道它的門為什麼能建在校内,但到了晚課下課就能瞧見裡面的白熾燈發出的暗淡光。
莊夢琪突然開口,站住:“也芝。”
“嗯?”
也芝也停下。
“我很久沒有這麼認真地喜歡過一個人了。”
“雲從?”
“對,”莊夢琪頓了頓,“我覺得他對你有好感。”
也芝想在心裡歎氣:“怎麼會?沒有的事。”一句話用兩種否定方式講了一遍時多半就是在撒謊。
“你對他沒有好感嗎?”
也芝搖搖頭。
不能說完全沒有好感。但從她知道舍友喜歡他的開始,自己對于這個異性的好感就隻能停留在隻是對于這個學校難得的正常男性的好感
雲從最近确實私下會找也芝聊天,天南地北的話都胡扯一點。但他很守規矩,也芝回了他才會繼續發。也芝不是沒有這個感覺,也不是沒有這個猜測。但就好像那天是何雅先讓大家看那桌穿藍T 的男生長得不錯,她就絕不會再告訴任何人那天在何雅開口前,她就看見了谷一一。如果何雅再晚兩秒,就會聽見也芝說那邊有個男的長得還挺清秀的,有個聲音在何雅開口前在也芝心底先響起——
是我會喜歡的長相。
恰好那周,大家在聊自己喜歡什麼類型的男的,她原本想拿那個藍t男舉例。
她的高中的好友戴一璐終于從百忙之中抽空回她了:【不是很普通的理工男嗎】
【學法的】
【so】
【沒啥】
那是她趁着舍友出去接電話的瞬間,偷拍的雲從,隻是個糊糊的側臉。
也芝有點心累,她挽上莊夢琪的胳膊往前走:“我和雲從絕對不會有什麼的,我保證。”
莊夢琪:“我不是這個意思。如果你們兩個在一起了,我也不會說什麼的。”
“我們不會談的。”
莊夢琪一下就開心了起來:“真的嗎?謝謝你,也芝。”
這一晚上也芝起初還是沒怎麼睡着。眼睛一直閉着,腦子控制不住在想,她在幹什麼她都做了什麼。媽媽時不時發一些微信,比如盆買好了,衛生搞好了,比如我和你爸今晚睡在這兒,這裡還缺一面牆紙,會掉灰,明天叫爸爸去買一下給你貼上。
她想,總有一天她會努力工作實現經濟獨立,在将來的某一天成為家裡人的支柱和底氣。就像今天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