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周酌意被送往醫院搶救的第二天,所有人都在醫院陪着,周酌遠就自己打車上了學。
他不在意周酌意怎麼樣,周酌意偷走自己的人生,就是真的死了他也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他喜怒無常、自私冷血、造惡不悛,所以走到哪裡都不被喜歡是應該的。
在學校也一樣,他沒什麼朋友,隻有關琦總是莫名其妙地湊過來,自說自話地占據他全部的空閑時間。
周酌遠一開始不讨厭這種感覺,便随他去了,就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刻起,他再一次自作多情,把關琦劃入了朋友的範疇。
平時中午他都會回家吃飯,在路上睡一會算作午休,但是現在周酌意出了事,估計家裡不會有人,就沒有回去,和關琦一起去了學校食堂。
關琦一坐下來就叽叽喳喳地說個不停:“太陽從西邊出來啦!大少爺居然在學校吃飯,嘗嘗我點的牛骨蝦,雖然比不上你家廚師,但還是可圈可點的。你今天臉色看起來好差,又沒吃早飯嗎?總是不吃早飯可不行,從明天開始我繼續給你帶……”
周酌遠一邊聽他唠叨,一邊低頭認真地吃着飯,手機鈴聲卻在此刻突兀地響起。
是周傅軒。
他手指劃了幾次,都沒有劃到通話鍵,等電話自動挂斷後,才後知後覺地重撥回去。
周傅軒像是沒有想到他居然還敢打回來,愣了一下,然後氣急敗壞地破口大罵,幾乎用上畢生所學的惡毒詞彙,要把他罵死在這通電話裡一樣。
關琦本來住了口,見他臉色越來越蒼白,忍不住問道:“怎麼了?”
周酌遠似乎沒有聽見,他低着頭,略長的劉海遮住了他的表情。
“沒事吧?發生什麼了?”關琦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急切了,他突然産生一種很不好的預感,“是小意出了什麼事嗎?”
周酌遠依舊沒有理他。
過了一會兒,周酌遠低低地笑了:“對,我是畜生,是殺人犯,該被千刀萬剮,可是怎麼辦呢?死的不是我,是你們的寶貝。”
“玩了這麼久過家家的遊戲,終于裝不下去了?是不是很後悔把我認回來?”
“看來閻王覺得我命不該絕,好可惜,怎麼辦?你要替天行道,殺了我給你兒子報仇嗎?行啊,我倒是無所謂,大不了一起下地獄。”
他“啪”地一聲挂斷電話,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繼續吃起了飯。
關琦徹底坐不住了,他走到周酌遠旁邊,用力按住他的肩膀,驚慌失措道:“怎麼回事?你剛才說的話是什麼意思?誰死了?什麼報仇?你是不是在跟我開玩笑?”
周酌遠被迫擡頭看他,感受到肩上傳來的力道,心頭浮上一股怪異,又弄不明白這股怪異從何而來。
“家裡出了點事,和你沒什麼關系。”他這樣說。
關琦更加激動了:“怎麼可能沒有關系!是誰死了?小意知道嗎?他沒事吧?”
周酌遠被掐得有點疼,忍不住皺了皺眉,他盯着關琦焦急的表情,那股怪異感越來越深。
“說話啊!你到底殺了誰?!小意沒有被找麻煩吧?!”這一句關琦幾乎是用吼出來的,完全沒有在意這句話會給他帶來什麼影響,周圍同學都停止了動作,視線若有若無地飄了過來。
原來是這樣啊。
周酌遠恍然大悟,原來他的好朋友是在擔心周酌意啊。
他嘴唇哆嗦了一下,然後噗嗤一聲笑了:“放心,周酌意不會被找麻煩的,因為他已經被我氣死啦!”尾音帶着歡快,像是用什麼惡作劇狠狠捉弄了周酌意一番。
但是這絕對不是惡作劇。
關琦渾身發冷。
因為先天性心髒病,周家人對周酌意一直呵護備至,全家上下包括幫傭在内對其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态度。所有可能接近周酌意的人,在接觸到他之前都會被三令五申,千萬不能做出刺激他的行為,甚至說話語氣都要注意,生怕哪裡不對讓他多想。
關琦在見到周酌意之前,也覺得周家人會不會太誇張,有點保護過度了,與其相處一段時日以後,才覺得一點也不誇張。
小少爺天真善良,又敏感脆弱,合該被所有人捧在掌心才對。
從來沒有人舍得捉弄周酌意,更别說惹他生氣了,因為誰也不知道這會不會導緻他病情加重,造成無法挽回的結果。
周酌遠卻這麼做了,他就像個無知又殘忍的孩童,任性地打碎所有人努力維護至今的寶物,然後還能若無其事地跑來上學,興高采烈地說出自己幹的壞事。
真是可怕極了。
關琦盯着他帶着笑意的臉,心中又氣又痛,狠狠一拳打了過去。
周酌遠摔倒的時候還試圖扶住桌子,結果帶翻了餐盤,湯水濺了自己一身。
“嘶——”他捂住臉頰,狼狽又惱怒地擡起頭,“你瘋了!”
關琦俯視着他,眼底的恨意幾乎要将他燒穿:“瘋的人是你!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虧小意對你那麼好,還拜托我照顧你!你根本不配别人關心!要不是小意,你以為有人能忍受你的爛脾氣?!”
“你這種尖酸刻薄、自私善妒的小人,我真是同情心泛濫,居然跟人渣做了這麼久朋友,真是惡心透了!”
最後,他用從未有過的森寒語氣咒罵道:“多行不義必自斃,你等着遭報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