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說是自己的壽命将至,所以回光返照,見到了不屬于這個世界的人?
周酌遠這時候才開始想,他是不是真的十惡不赦,所以生命的最後一刻才會派他最嫉恨的人帶走他。
一隻微涼的手陡然落到眼角,打破了他慌亂的思緒。
“你剛剛在哭?”
周酌遠吓了一跳,條件反射地推開他:“别碰我!”
周酌意一時沒站穩,踉跄了兩步,好在被旁邊的男人及時攙扶住。
是周酌禮,他站在周酌遠視線的死角,一直都沒有出聲,應該是不放心周酌意單獨來找他。
扶住人以後,周酌禮當即緊張地查看他的身體狀況,确認沒事才帶着幾分怒意訓斥道:“早就跟你說了不要管他,你偏不聽!要是病情加重看你怎麼辦!”
話是對着周酌意說的,語氣聽着很兇,卻又掩藏不住其中的心疼與憐惜。
周酌意被推了一下,臉色有些發白,他虛弱地解釋道:“不要生氣,大哥,我就是第一次遇到哥哥這麼晚起,而且今天還有全市模拟考……”
模拟考?什麼模拟考?
周酌遠原本正木木地看着他們兄弟情深,聽到這句話,原本生鏽的腦子仿佛被什麼卡住,徹底轉不動了。
周酌禮沒有看他一眼,強硬地拉着周酌意下了樓。
他向來如此,自從周酌遠被接回周家,周酌禮就一直沒有給過他什麼好臉色,在撞破幾次他刁難周酌意後,更是連話都不願同他多說。
但是這樣不對。
他害死周酌意,周酌禮不應該這麼平淡才對,他應該恨不得扒了自己的皮,而不是現在這樣嫌惡的态度。
不對,更加不對勁的是周酌意,他居然沒死?!
周酌遠關上房門,緩慢地挪動到桌前,眼前有點模糊,于是他很用力地甩了甩腦袋,總算是清醒些許。
周酌意真的沒死,他的手雖然帶着涼意,但還是有溫度的,莫非當年所有人都騙了他,周酌意實際上隻是瀕死,或者變成了植物人,現在搶救成功了嗎?
想到這種可能,周酌遠内心複雜無比,他的視線飄到了桌面,然後整個人都僵住了。
桌面上的日曆并着“模拟考”三個字,将他砸的頭暈眼花。他一時之間又覺得自己其實是做了個噩夢,或者是陷入了什麼幻境。
隻見日曆左上角清晰地顯示着幾個大字:高考倒計時253天。
這是他高三開學的時候學校給每一名學生發的禮物,但是在他離開之前,這本日曆就已經被周傅軒給撕爛了,周傅軒告訴他,像他這樣的人學出來也是敗類,讀越多書給社會帶來的危害越大。
這是一本早就不該存在的日曆。
一個荒謬的想法突然出現在腦海,為了驗證這個想法,周酌遠有些遲疑地打開抽屜。
看見抽屜裡的物品,他一時脫力,癱在了椅子上。
太熟悉了。
試卷、書本的擺設,筆的顔色和數量,統統喚醒了他塵封已久的記憶,沒有人能夠還原到這個份上,包括他自己也不行。
難道他終于下定決心離開,一個人在異鄉掙紮五年都是假的?
不,不是的,周酌遠突然想起來一個更加貼切的詞:重生。
如果是重生的話,那麼一切都得到了解釋。他重生回自己十八歲那一年,重生到一切都還沒有發生之前,所以周酌意還活着,他還沒有離開周家,可以繼續上學、繼續參加高考。
這似乎意味着他一下子有了大把的時間和經驗,可以彌補過去的遺憾。
如果他足夠努力,然後考上理想的大學,就能夠在離開周家以後很好地養活自己,至少不用因為心疼幾頓飯錢而患上胃病。
這種像是流行小說中的情節,居然發生在他的身上,真是不可思議,他這樣的人不僅沒有下地獄,而且還有資格重生?
周酌遠試圖勾起唇角,卻發現自己根本笑不出來。
就在這時,一聲刺耳的鳴叫刹那間穿透他的腦海。
“哔——”
随着鳴叫聲愈加尖銳,他的頭越來越痛,就像有無數根尖錐在腦子裡狠狠砸着他脆弱的神經,痛到習慣忍痛的他都有點無法忍受的程度。
周酌遠将牙齒咬出了咔咔的聲音,才壓抑住自己慘叫的沖動,他已經分不出心思去想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了,隻能被迫挨着。
也許是一天,也許是一個小時,也許隻有短短一分鐘,疼痛終于散去,一段本不屬于他的意識出現在記憶裡。
剛剛接收到這段意識,周酌遠還不能理解這裡的含義,等靜下心來,想明白其中關鍵的時候,竟然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原來是這樣。
毫無緣由的重生,第一時間“提醒”他重生的周酌意,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釋。
他就說,自己倒黴了一輩子,怎麼就這麼幸運地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