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卷空白的畫卷,白茫茫的,藏在背後的小蟲在昨夜響得尤其厲害。
她赤着腳下了床,地上鋪着毛茸茸的地衣,一踩下去,便陷入一片冰涼的柔軟,團團地簇着腳踝。
雖然不知質地,不難看出這幅地衣很值錢,嚴絲合縫地鋪滿了整座巨室。
分明外面是大雪漫天的嚴冬,卻有人把這裡布置得溫暖如春。
“嘶啦——”李瀛伸手,一把撕下了那副中堂。
雪白的碎屑紛紛揚揚,從指尖漏出來,沒了遮擋,露出雪白的牆面。
後面是牆,一堵厚重的牆。
“你在找什麼?”身後驟然傳來青年低沉的聲音,溫和中帶着一絲陰沉。
李瀛回首,烏黑的發來不及束,披落在腰身,黑魆魁的一彎綢緞,淩亂地落在臉上,鎖骨上,豔紅的襦裙上。
裙幅下系着九隻銀白的鈴铛,此時不動亦不響,安靜地蟄伏着。但他知道,某些時候鈴铛會響得劇烈,嘩嘩如急雨,當頭澆得霧蒙蒙。
紅,是觸手可及的紅,随時可以觸碰,收束,明珠可以收在匣中,美人可以囚于巨室。
……還是不夠。
青年目光一寸寸地掃過,凝在她身上,床榻外的對視,顯得冰冷而平靜。
一瞬間,李瀛感覺自己很單薄,春花秋葉,是盛是枯,都不妨礙遊人賞玩,随意攫取。
她垂下長睫,率先結束了這場對視,啞着聲問他:“青俪呢?”
謝雪明朝她走來,偌大巨室,一刹那變得無比逼仄,空氣都變得膠黏,李瀛沒有退,身後是牆,實在退無可退。
“你想見她嗎?”謝雪明神色溫和,淡聲道:“我帶你見她。”
李瀛睜大了眼,瑩亮的眸望着他,那是期盼。
她的期盼,無關于他,一顆心都系在那位叛逃的暗衛身上。
哦,或許還得加上沈谙之,還有那條叫酥酪的狗。
不夠,相比之下,他得到的還遠遠不夠,他要把這期盼,這顆心也奪來。
讓她為他生,随他死,生死相随,不滅不休。
他要她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