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心腹缇騎瞬間坐不住了,幾乎是逃也似地離開書房。
沒理會心腹的異常,謝雪明提筆,對照着一旁沈谙之曆年來的策論奏折,在草紙上落下幾字。
行文可以模仿,語氣卻難以揣度。
那位九品小吏,不,現在是七品小吏了,他會怎麼和李瀛說話?
恭敬小心,字字謹慎,還是肆無忌憚地調.情引誘?
想到後者,謝雪明攥筆的手青筋微現。
墨迹漸漸暈開,凝成一團亂花。
……
沈谙之又來信了。
同一隻鳥,同一枚魚膠,同樣的草紙,看上去一切都很正常。
李瀛莫名覺得不對勁,她望着上面的字迹,兀自出神。
他說——沈某有難,還望娘娘相救,今日申時三刻,寶相樓西面殿闼相見。
沈谙之有難?
具體何事,他又不說清楚。到底想怎樣?
去,還是不去。
李瀛捏緊了手中的紙條,沉思良久,才将紙條投入火中,提筆寫了一句話,藏入魚膠中。
申時,天光最盛,樹影婆娑,覆蓋寶相樓檐角下的琉璃瓦。
此處殿闼僻靜無人,這扇小門外,乃是供奉忠良的忠良祠。
皇帝甚少來此,故而此地清冷偏僻,就連宮人内侍都很少路過此地。
抱廈下徘徊着一個身影,身着闆正官袍的沈谙之左右張望。
就在一刻鐘前,娘娘用鸷鳥給他傳信,說是要見他一面,并未講明緣由。他一番苦思,終究放心不下,設法頂替昔日同僚的差事,混進宮中。
遠處有人疾步而來,一身淡色袨服,瞧着清淺宜人。
“是你找我?”李瀛語速很快,咬字清晰。
沈谙之點頭,又搖了搖頭,當即反應過來:“不是娘娘尋微臣麼?”
兩人對望一眼,瞬間明白被算計了。
遠處腳步聲疊疊,傳來大太監嚴肅的聲音:
“陛下和國舅爺馬上就要來寶相樓了,前陣子先國公的祭辰辦得簡單,今個兒陛下親自來祭拜先國公,可不能怠慢了!你們都給咱家機靈點!”
一個小黃門顫顫巍巍道:“公公,那裡好像有人……”
“什麼人?哪呢?!”
“南面抱廈下面。”
呼吸。
靈牌前煙霧氤氲,呼吸都變得潮濕起來,年輕郎君弓起身子,縮在靈台的白罩子下面,在罩子合上的前一刻最後朝她望了一眼。
黑阗阗的眼,清澈得像一泓被攪亂的水。
李瀛跪在蒲團上,在門扉被推動的刹那,阖上眼,執起銅磬。
一面敲擊,一面低聲禱告。
片刻後,腳步聲由遠及近,身後,有人靜靜屹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