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釋懷從依曼這幾日壓抑、孤獨的心中迸發出來。她潸然淚下。
休倫把她抱在懷裡,不住地向她道歉,說自己沒有保護好她。
依曼靠在休倫硬實的胸膛上。她像是長長地松了一口氣,不是因為她可以不用再去焰隐執行那場任務,而是因為她終于有了面前的這個依靠。這個靈魂深處的依靠來自休倫,也隻能來自休倫。她是帕蒂家的女人,她永遠隻相信血脈相連的愛。她知道這個依靠一直都在,隻是這些年她誤解了休倫。
“可是,我已經答應了默禮……”依曼歉疚地說。
“默禮已經死了。”
“默禮死了,帕蒂雪芙還在,遠蕭那幫人還在。我們已經答應下來的事,就應該去完成。為了你和媽媽,我願意去做的。”依曼說。
休倫捧起依曼的臉,抹去她兩頰上的淚痕。他搖搖頭。
“你應該嫁給一個愛你的人。跟我回去吧,斯木也想見你。他都知道。他也不希望你一個人去那麼遠的地方,去一個陌生國度為老公主做事。現在正是我們黑系團結一緻的時候。過不了多久——”休倫心不在焉地一笑,“也許白鹿林裡要多出許多墳墓來,你懂我的意思嗎?也許帕蒂家的未來會被改寫。我隻是說也許。
依曼注視到休倫奇怪的神情,玩味,輕蔑,他像在說一件别人家的事。
“斯木他們到底打算做什麼?”
“你不需要操心這些。”休倫諱莫如深地說,“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待在我們身邊,平平安安的。”他吻了吻依曼的額頭。“還有,等見了斯木,和他解釋清楚那天的事。就說你什麼也沒做,就說是另一個人幹的!那天在場的不是還有個小子嗎?把事都推到他身上。卡卡她傷得不輕啊!要記住,我們現在還寄人籬下,我們暫時得罪不起他們。”
依曼遲疑着,點了點頭。
就在他們說話的間隙,那個站在樹旁提着燈的噬靈者向他們走來。“該走了。”他說。他的口氣不像提醒,更像是命令。
休倫同他交換過眼色後,轉而對依曼說:“曼兒,把你的外衣和一隻鞋脫下,扔在地上。”面對依曼的一臉困惑,休倫解釋道:“你不能這樣平白無故地消失了,一旦他們通知遠蕭,老太太就會疑心我們叛變的。但如果是他們的守夜人對你起了色心,把你強行帶走,就是商隊自己的不是了。”
“守夜人?”
“快點!我們沒時間了!”他們身旁的噬靈者催促道。
依曼脫下外衣和一隻鞋放在了地上。同時,休倫也将自己的外衣脫下罩在她身上。他蹲下身,攤開手放在嘴邊哈了哈熱氣,然後又搓搓雙手,反複幾次直到手心暖和後,才伸過去捂住依曼那隻赤着的冰涼的腳。
依曼默默地俯視着休倫的頭頂。那一陣溫暖從腳心直沖向她的心頭。
“我們的馬拴在溪流對面,”休倫擡頭看了看溪邊的方向,“需要走上一段路。你赤着腳行嗎,要不要哥哥背你過去?”
“不用,我能走。”依曼回答。
“快點!”噬靈者的聲音從那件黑色鬥篷下不耐煩地傳來。
休倫站起身,領着依曼朝她剛才過來的方向走去。那邊有一處淺灘,正适合趟過溪流。噬靈者拿着唯一的風燈走在前面,依曼幾乎看不清腳下的路。
突然,她赤着的那隻腳被什麼柔軟的東西絆了一下,她及時抓住了休倫扶過來的手才免于摔倒。當依曼好不容易站穩,才感覺自己似乎踩到了一團頭發。
隻有女人的頭發才會那麼長。
依曼的心涼了半截。她推開休倫跌跌絆絆地向後退。你知道會是這樣,不是嗎?他們瞞着你的那些事,休倫的熱情和欲言又止,噬靈者的做事手段……你還真的認為那女孩能活着回去?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你也知道之後你要面對的。
那盞風燈照了過來,休倫這才看清躺在草叢裡的屍體。屍體面朝下,散亂的發絲下隐約看得見一片酒紅色的胎記。
“依曼,我們隻能這樣做。”休倫無奈地聳聳肩膀。
“她是西埃人,她的父母都是因為黑系死的!”依曼望着那塊紅色胎記激動地說道。
“她活着對我們沒有好處。”休倫不客氣地回答。
依曼臉色發白,一股沉重的疲憊感向她襲來。在他們眼裡,人命如草芥。那麼她的命呢,又值多少?不,不要這樣想,至少她還有休倫,休倫不會讓她出事的。
休倫跨過屍體來到她身邊,他剛想說話,從溪流的對面傳來了動靜,有男人嬉笑和走動的聲音。
“那人來了。”前邊的噬靈者回頭對他們說。“你,”他朝依曼指使道,“你過去跟他說兩句話。”
“你不能直接擺平嗎?用不着我妹妹……”休倫抗議道。
“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