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原赤也用力揮拍,眼角已經有些濕潤了。
“你不會輸給我啊!!!”
他背後一顆又一顆無法回擊的、無法破解的、無法趕上的球安靜的躺在場邊,就好似他們之間的差距,遙遠又渺茫。
入部之前,他是一個天才,實力強勁,天賦不錯,也稱得上是小有名字。
但在入部以後,他發現了這個世界上其實天才多如牛毛,一場比賽後徹徹底底地看清了自己與前輩們的差距。
這不是什麼問題。切原赤也心裡有個隐秘的角落一直在安慰自己,因為他們是前輩啊,是很強大的前輩——
但是在看到秋成知仁在賽場上大放異彩的時候,他連拿年齡這事安慰自己都做不到。
明明都是一年級,但為什麼他就那麼弱呢?
這一問題像個定時炸彈一樣始終萦繞在他心底,在站到關東大賽賽場,輸給迹部景吾的時候,這顆埋藏起來的炸彈終于發出一聲巨大的轟鳴,情緒猶如洪水泛濫,将他沖垮。
我背負不起前輩們的期待。
我沒有那麼強的實力。
我……很弱嗎?
“就像你說的那樣,我不會,因為我想赢!”
秋成知仁胸腔因為情緒的變化而急劇起伏,冷風順着他的氣管侵蝕肺部,但他沒有停下,球拍重重揮下,一顆黃色的小球如離箭之弦飛速而過。
“站在這個球場,我想赢,我要從對手手裡拿到勝利,唯獨在這裡,我不想要輸給任何人!”
秋成知仁從一開始就知道他與别人的不同。
還在東京時,每次出門購物或逛街都會碰到兇殺、綁架、搶劫一類的案件,雖然他嘴上經常調侃着偵探的體質(心裡也這麼想),但在面對被挾持的情況時,他也并不是一直都像如今這樣冷靜到毫無波瀾的,熟練是由無數次經驗堆疊而成的高塔。
這個世界冥冥中似乎早已安排好了一切未來,所有人都要沿着既定的軌迹前行。命運要他低頭,要他向着堪稱是絕境的道路前行、向着危險密布,光芒也照不亮的路途走去。
好似某天,他的身影就會出現在報紙的小小一角,上面寫着他是被無辜卷入某個案件,然後無辜的死亡,像是這個世界千千萬萬的平凡人物一樣,完成了自己被安排好的命運。
但唯獨在這裡,唯獨站在他腳下這片劃着白線的球場上——
他才是他自己,是被命運眷顧着的秋成知仁。
所以,他是不會輸的!
那片金色投影入湖中,蕩漾開一圈一圈的波紋,激蕩起了滔天的巨浪。
“我的體力是暫時彌補不了的短闆!但是我想赢,那我就隻能在其他方面拼盡全力!”
打不了和迹部景吾一樣持久賽,那就磨砺自己的技巧、速度……将一切目之所及的能力全部點滿,精打細算的分配每一格體力以求最大化效益——
隻要比分可以遙遙領先,隻要對手比他先倒下,那麼無論如何他也不會輸。
“那麼你呢?切原赤也!”
秋成知仁的呼吸聲逐漸急促了起來,他直直地看着面前的小夥伴,厲聲問到:
“如果你想赢!你想打敗我!你想打敗所有人!你會怎麼做?!”
切原赤也眼角有濕濕的痕迹,水珠好似晴天的雨,啪一下落在腳下的球場上。
要變得更強。他和秋成知仁同時在心裡說。
在原地站着,苦惱地诘問自己是不是弱旅毫無作用。如果你真的想要打赢所有人,想要不辜負前輩的期待,想要變成王牌、no.1——
那抛卻一切會拖後腿的情緒,然後變強吧。
強到你再也不會問出這個問題。
這就是秋成知仁給出的答案。
“砰!”
不分勝負的局面會一直打到某個人力竭,時間悠長,讓黃昏布滿了天空,倒映在靜寂的空氣中,風在吹過草叢之後也凝固,一雙雙眼睛看着後輩們拼盡全力地奔跑。
不知不覺間,切原赤也身上萦繞了白色的霧氣,那些比賽中他所見過的、回擊過的、沒有回擊過的招式自他手下的球拍揮出,另一重境界正在為他敞開大門。
那顆黃色的小球不知疲倦的飛來飛去,直到秋成知仁脫力倒下,最後一球落在他身後的球場上。
這場比賽不但幫助切原赤也解開了心結,也同時喚醒了他内心深處的記憶。
春天的風輕柔,夏天的雨軟綿,但冬天的雪太冷了,醫院裡消毒水的味道刺鼻,細長的針紮進血管時是連心髒也在一起緩慢地鼓動。
緩慢的,不知何時就會停下的。
他輕輕阖上眼,疲憊如潮水一擁而上,而後被越過球網趕來的切原赤也背起,臉頰貼在急促起伏的背上,聲音空茫茫的:
“赤也,我可能從沒有跟你說過我的過去。”
“我曾經是ICU的常客,病例單疊起來比三本英語書還要厚,針頭紮在手背上時很疼。”
“我的爸爸媽媽為了讓我活下去,用盡了一切手段,最後,連他們自己也死去了。”
“所以,唯獨在這裡,唯獨在這個我被眷顧着領域——”
“我不會、也不能輸給任何人。”
所以,我會赢的。
你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