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書古籍？”明昭作恍然大悟狀，道“是了，知曉此毒還有制出此毒的苗疆人，也隻有他們才會保存着記載牽機的古籍。難道姥姥與苗疆五毒教有關，當年仇人為奪取牽機，曾将五毒教衆屠戮殆盡。”

容清雪雖無五歲前的記憶，但聽明昭說到苗疆，隐約也憶起姥姥似是穿過一身苗疆的刺繡布衣，她當時匆匆帶着自己從很遙遠的地方趕路來到青岫山，想來便應當是從苗疆避難逃出。

姥姥有許多古籍，尤其有很多蠱毒醫書，與明昭所說對得上，沒想到,自己的故鄉竟是苗疆，而亦親亦師的姥姥雖然照料自己幾年便故去了，但若明昭的仇人真的是屠戮苗疆的兇手，那他也應當為姥姥報仇。

念及此處，容清雪道：“應是當年遇到禍事時，姥姥帶我離開苗疆，隐居青岫山，明昭你可知當年屠戮五毒的是何人？”

明昭在聽容清雪提起牽機之時便猜測，容清雪或許是逃走的五毒教衆的後人，因此她言語試探。

這麼多年自己與莫老頭踏遍苗疆無覓處，最後竟是在這青岫山中偶然遇到。

思及容清雪醫術高超又知曉牽機，還有那位姥姥留下的古籍，明昭心中生出了一絲絲希望——或許，解毒之法就在此人身上。

明昭眉尖微蹙，道“具體是誰明昭不知，但我與義父追查多年，也有了一些線索，當年苗疆慘禍與白蘭之亂有關，線索指向的人如今都是天潢貴胄，是上京權勢赫赫的人物。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此去上京便是為追查兇手，隻是清雪哥哥早已忘卻舊事，在這青岫山與世無争，何必再知曉仇人姓名。”

“我能解你身上牽機餘毒——” 容清雪雙眸湛然似雪，亦冷聲道。

明昭聞言，似是過于驚訝，半晌眸中才泛起驚喜之色，亮晶晶地看着容清雪，張口欲言，但又仿佛想起自己方才冷言冷語，略微羞窘。

容清雪沉聲道：“我随你一起去京城，慢慢幫你除去餘毒。”

容清雪看着面前穿着長裙，但坐姿慵懶閑适的少女，雖然他很少出山，但也知世間女子追求娴雅端莊，她這般反倒更像個少年郎。

“況且初見時你女扮男裝，現在想來應當也不止是為了趕路方才如此，若你在京城也是這般隐藏身份，有個知曉你身份的懂醫術之人也方便許多。”

明昭見自己這位救命恩人考慮得這般周全體貼，自然是從善如流，欣然應下。

既然兩人約定一同赴京，相處起來自是熟稔許多，明昭自幼乖覺伶俐，如今救命之人便在眼前，自然是各種籠絡示好，甜言蜜語說個不停。

容清雪素日冷言冷語，冷面示人，但到底是性子單純，自然招架不住，不一會兒便被哄得暈頭轉向，答應幫明昭把她的包袱找回來。

——

容清雪獨自往明昭墜落的山澗趕去，雲收雨霁，青岫山空氣清新，景色宜人。

容清雪多年生活在青岫山，不過是每日采藥，素來悠閑，甚至救起明昭之時，也不過是想着能救則救，并不着急。

這般急匆匆去做一件事，當真是沒有過，倒不是明昭那個包袱有多重要，而是他迫切需要找個借口，離那個小妖女遠一些。

是的，在容清雪心裡明昭已由可憐的孤女變為愛作弄人的妖女，不但喜歡說些讓人臉紅的話，還拉住他不撒手，真是好不知羞。

被山間的清風吹了許久，容清雪臉上的熱意才消散了，遠遠看到前面泥土短樹散落成堆，那處便是山崩墜落的地方。

當時不覺得如何，現在再來到此處，容清雪便想起那日在山崖下發現明昭的場景，當時他便覺得這是個極尊貴俊美的小公子。

雨水淋濕了小公子的銀雲暗紋的珍珠灰色的圓領袍，那沾了泥土的錦緞上仍有光華暗暗流動，泥水也弄髒了小公子華貴的青玉冠和九龍珮，小公子容色似雪，長睫沾着雨珠，就像一隻濕淋淋的小鳳凰。

當時容清雪暗想，這應是哪個富貴人家千嬌萬寵的少爺，自己跑出來玩卻遇到了意外，若是他的家人看到少爺這麼可憐，不知要有多心疼。

隻是，沒想到小公子竟是位女郎，她生得極好，明明是極明媚多情的容貌，偏偏眉眼裡還含着幾分英氣，使她扮作男裝時并無脂粉氣，是個風流俊雅的少年郎，可她身着粗陋的布裙時，卻仍如九天之上的玄女，見之忘俗。

不用費力搜尋，容清雪便看到明昭的包袱，隻是那雪緞包袱應當在落下時被樹枝劃開，裡面的東西散落一地，容清雪隻好邊撿邊整理。

他撿起路引和身份文書，又把附近再細細找了一遍，還找到了一把純黑無紋的長劍，兩千兩銀票，幾件衣服，幾本書和一枚刻着姑蘇明府的玉印，幸好這些東西沒有弄髒。

既然找到了，容清雪便想着趕快回去，想來明昭見到包袱，應當會開心罷。忽然意識到自己竟然在想着讨那個小妖女開心，容清雪一時有些不自在，他輕咳一聲，但還是十分愉悅地往木屋走去。

隻是峰回路轉，忽然一隊人馬出現在山間小路上，這些人統一穿着藍衣黑褲，腿上紮着布帶。為首之人身材粗壯，臉上一道刀疤。

若是尋常女子獨行時遇到這些人，或許會害怕，但容清雪并不慌張，隻是警惕地讓出道路，讓這些人先過去，他這些年在青岫山偶爾會見這般打扮的人，都是在礦場幹活的苦力。

平日都是相安無事，但今日，雖然為首的刀疤臉并沒說什麼，看了容清雪一眼，便帶着人大搖大擺地走了，但容清雪察覺到，這些人看他的眼神，比之前遇到的人要放肆淫邪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