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不過就是被這些達官顯貴盯上無緣仕途而已,而蘇流瑾說過的這些話,倘若讓青雲樓的探子給傳到了皇帝耳中,會給蘇流瑾帶來的可不僅僅隻是仕途渺茫,而是殺頭重罪!
孟彰臉上那副真真切切的擔憂模樣讓蘇流瑾笑出了聲。
她是沒想到,自己過來威脅别人性命,反倒是在這裡被威脅的人擔憂上了。
“無妨。”
蘇流瑾擺了擺手,往後退了一步,與孟彰拉開距離。
孟彰能夠如此擔心她的情況,出言勸告讓她不要禍從口出,至少證明,對方内心深處還是願意迎合她的提議的。
如此,就夠了。
“真若是讓他們聽到,傳到了皇帝那裡,那就是我該得的宿命。”
蘇流瑾挑了挑眉,“但,有這種欲.望的人,如果連看似四下無人之時都不敢談論此事……你難道會相信這樣的人最終能夠成事麼?”
蘇流瑾的話讓孟彰再次陷入沉默。
不得不說,蘇流瑾這話說得确實是對的。
就比如他自己……
先前的他在受到排擠之後,也不過就隻是繼續順着被排擠的情況不斷壓縮自己的生存空間,以至于現在已經淪落到了去小商賈家裡做教書先生的地步。
而像蘇流瑾這樣的人……聽她的話,說不定真的可以讓她剛剛說的那些事變成真的!
“但是……我不能喝酒……”
心中已經動搖,孟彰說話的時候也将自己的頭低了下去,扭扭捏捏有些不敢看蘇流瑾的眼睛。
生怕他再多看一樣,就要被蘇流瑾眼中浮現出來的那抹亮光吸引,在還沒來得及跟對方談判條件的時候,就已經被勾走了魂,不知不覺在什麼都沒有要求的情況下,就答應了對方的提議。
孟彰聲音很小,但在這四下無人的寂靜深夜,卻又準确無誤地傳到了面前兩人耳中。
“嗯。”
蘇流瑾應了一下。
這個幾乎不算是條件的條件,蘇流瑾原本就有料到。
而她本身也不是那種會在推杯換盞之間交換利益的人。
等了許久,不見孟彰繼續說話。
“還有嗎?”
蘇流瑾怕是對方覺得他們出場的方式過于兇殘,以至于不敢開口,特意又提醒了一下,“現在這個時候是你用來提條件的最佳時刻,等出了這個門,你想要再如這種模式見到我就很難了。”
畢竟,出了這道門之後,他們兩個一個是高高在上的國師,而另一個則是翰林院中落魄多年的學士。
按理來說,這兩者無論如何都不會産生交集的。
“沒有……沒有了……”
蘇流瑾的話讓孟彰微微擡頭偷看了一眼,随後又迅速低下頭去,“隻是這些。”
他現如今的狀況已經過于落魄。
依蘇流瑾剛剛那一番話的意思,是要将他送到足以與那些達官顯貴們平起平坐甚至壓倒他們一頭的位置上。
僅僅隻是這樣的條件就足以讓他感恩戴德。
又如何會那麼不識趣得多加要求呢?
這樣幾乎算不上條件的條件讓蘇流瑾整個人都放松不少——原以為對方可能會提出什麼奇奇怪怪的要求,她還在想着,要如何在最短的時間内給出一個讓孟彰無法拒絕的回答。
誰想到,唯一的要求竟這麼簡單!
“喝酒之事,你完全不必擔心。”
蘇流瑾從孟彰手上拿過那份幾乎被他抓出折痕的诏書,将其重新卷好放回了原本的位置上,“那些烈酒都是需要積攢起來的稀缺資源。不是用來吃喝玩樂,而是用來清理傷口。如此,你還願意同行麼?”
突如其來的坦白之語又讓孟彰的身體忍不住抖了一下。
相較之于之前的彎彎繞繞,蘇流瑾這話幾乎算上直言不諱。
烈酒清創。
那不就是打仗的時候才需要的麼?
孟彰的腦袋不斷壓低。
他生怕自己隻要稍稍擡頭,就讓蘇流瑾看到了他眸中的震驚和些許怯懦——那是殘留在像他這樣的人骨子裡對于戰場的畏懼。
“不用擔心。”
似乎是看出了孟彰心中的想法,蘇流瑾又補充了一句,“我可以向你保證,不論什麼時候,你都不會淪落到與别人短兵相接的地步。”
蘇流瑾來找孟彰,不過是為了讓他在朝堂上占據一席之地。
如同謝今歌一樣。
讓她自己的勢力範圍悄無聲息地滲透到整個朝堂之上,讓她在溫昀景的眼皮子地下,利用溫昀景自己,幫她編織出一張用來束縛溫昀景的大網。
按理來說,彙聚成這張網的人,是不需要流血犧牲的。
就算到了特殊的時候,孟彰身為她最開始安插在朝堂上的棋子,也不會那麼快就被推出去擋刀。
真要是有了需要讓孟彰出去擋刀的時候,她這一番事業也可以不必再繼續做下去了。
這樣的話稍稍撫平了孟彰心中的擔憂。
“好,好的。”
不知為何,面前的人明明是突然闖入他家裡,試圖威脅他讓他被迫與對方拉幫結派的存在,他卻莫名對蘇流瑾的話生出了一種發自内心深處的信任。
孟彰的内心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就好像,隻要是從面前之人口中所說出來的話,就絕對不會隻是虛言。
聞言,蘇流瑾點了點頭。
她回頭沖着張畔笑了一下,轉身招呼着對方打算離開。
但在他們二人還沒來得及從孟彰屋子裡出去的時候,一直低頭坐在床上的孟彰終于站起,似是想要将他們二人再挽留一下。
“那個……”
孟彰擡手,卻沒來得及抓住蘇流瑾離開的衣角,“我之後要怎麼聯絡你們?”
他們特意将他推到了那些個無人能及的位置上,想來也并非隻是為了幫他沖着那些達官顯貴們報仇而已。
如此幫扶,想必日後還有需要他去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