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上一世這丞相府還是鐵壁銅牆,這一生,對于日常翻-牆出去找人的蘇流瑾來說,丞相府這高牆早已不是阻礙,扳着旁邊的樹,踩着地上的石頭,三下五除二便進到了院子裡。
幾日不見,原本紅紅火火的楓葉落了一地,無人打掃。
人踩在上面,發出清脆的響聲,硬是将這前幾日還充滿了歡欣喜悅的氛圍沖了個遍,徒留無限蕭索。
“你說小姐到底是去哪兒了,老爺這幾日茶飯不思,少爺更是一天到晚往外跑,就怕錯過小姐的行蹤。”
“那咱們哪兒知道呢?這重壓之下,天天都有人來府上打聽消息,直讓老爺更是心煩。我看他們就是過來看熱鬧的,幹脆閉門謝客,眼不見心不煩!”
……
幾個下人從小院子外面路過,幾句話順着微風傳來,倒是也給蘇流瑾簡單說到了一下家裡現如今的情況。
大哥不在家,剛好。
她本身就怕大哥心緒浮躁,有些事,若是在他在場的時候說出來,指不定會引起多大動靜。
倒不如,隻讓父親知曉。
終歸還是自己家,雖說這兩日為了她失蹤的事情,崗哨有所變化,但蘇流瑾依舊可以輕松避開所有崗哨,就這麼偷偷來到蘇幕遮的書房旁邊。
聽下人們說,蘇幕遮現如今就在書房之中。
“爹爹?”
不确定蘇幕遮是否在房中,蘇流瑾敲了敲窗子,小聲喊了一下。
隻是,這一聲下去,屋子裡的人卻并沒有任何動靜,卻是讓蘇流瑾好生疑惑了一番。
心中奇怪,蘇流瑾又喊了一聲。
不僅如此,還随手抓了一個飄到她面前的楓葉從窗子縫隙中塞了進去。
如此,屋子裡的人這才有了反應。
步履劃過的聲音隔着薄薄的窗子透過,蘇流瑾的心跳也跟着略微快了幾分。她迅速将手上早已準備好的莫要喧嘩的紙張放在窗前,這才等着蘇幕遮開窗。
屋子裡的人愈發近了。
嘎吱一聲,窗子應聲而開。
緊随而來的,還有蘇幕遮那張經過了這幾日的摧殘,又蒼老了不知幾倍的面孔。
他那一雙蒼老的眸子中本已黯淡無光,隻是在開窗看到蘇流瑾遞出去的那張紙的時候,這才亮了幾分。
“這……”
蘇幕遮擡手撫在那張紙上,近乎脫口而出的驚呼也跟着壓了下去。
這幾日,他見過各式各樣關于蘇流瑾的幻象,但像是這般有條理,還帶着字迹的,卻是從未出現。
再者,如此真實的觸感……
不過幾個字而已,蘇幕遮已在腦海中猜測了不下幾十個場景。隻是那些隻是如走馬觀花一般從他腦中閃過,下一刻,他的注意力便放在了紙張背後的人身上。
“瑾兒,這是怎麼回事?”
蘇流瑾将紙張遞給蘇幕遮,又指了指桌上的燭台,這才小聲開口,“皇上欲意整治京城中的各家勢力,那日跟着皇上一同去清風苑之時,瑾兒不慎偷聽到。前幾日皇上的做法都是在試探,後來也不知怎麼的,女兒便在橋上被人推了下去。”
如此一番,稍加思索,便能想透其中的真相。
蘇幕遮看了看站在窗外的女兒,又轉頭看了眼皇宮的方向,一張臉上再次生出了幾分滄桑的神色。
“我也早有此預感,隻是未曾料到,皇上竟然會拿咱們家開刀。”
見蘇幕遮已經信了,蘇流瑾繼續解釋道:“我幸得玉畔先生救起,先生願帶着我雲遊四野。瑾兒便想着,我先詐死避避風頭,爹爹和哥哥也盡快撤出京城,在郡縣找個地方安頓下來。等風頭過去,我自會聯絡你們。”
玉畔先生的名号一出,就連一臉頹廢的蘇幕遮都打起了幾分精神。
現如今這種局面,即便沒有玉畔先生出手相助,他也是要将讓蘇流瑾避避的。如今剛巧還可以出去見見世面,何樂而不為?
“那瑾兒你需每月都寄家書前來。”
蘇幕遮微微歎了口氣,點頭應下。
沒想到蘇幕遮竟然這麼容易就同意了,倒是讓早已準備了滿腹說服話語的蘇流瑾一愣。
随即,像是剛剛反應過來一樣,蘇流瑾巧笑嫣然,站在窗外沖着蘇幕遮行了個大禮,“這是必然,多謝爹爹體諒。還望爹爹莫要将此事告知任何人,畢竟……”
蘇流瑾轉頭,往院子周圍掃了一圈。
“隔牆有耳。”
聞言,蘇幕遮應聲點了點頭。
随後,他又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急急忙忙轉身回到書櫃旁邊,擡手從中抽出了一本平日裡束之高閣的書。
那書上還蓋着一層灰塵,也不知多長時間沒動過。
及到将其拿到窗前打開,蘇流瑾這才看清了其中的内容——那哪裡僅僅隻是一本書?書裡面早已被挖了洞,放着的都是沉甸甸的金條!
“爹爹這些年也沒有其他積蓄,這些留在路上做盤纏吧。”
說着,便要将書塞到蘇流瑾手上。
隻不過,這可不是蘇流瑾現如今能拿的。
當時用來試探張畔的家産其實根本就沒有給出去,一直都在她手上放着。單單那些,就足夠她無憂無慮過完半生。
至于這些金條,自然是要留着讓蘇幕遮自己用。
隻是,還不等蘇流瑾推脫,便聽到旁邊傳來了一聲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