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羽淩做了一個不像夢的夢。
夢裡的他是穿書後的模樣,聽得見,看得見,意識清醒,智商沒有受損,隻是無法觸碰到任何人或物。
夢境的開始,是一片死地。
漸漸地,開始有雨滴滴落。
起初不過幾點,慢慢越下越密。
淅淅瀝瀝的雨聲落在這片死寂的土地上,顯得格外清晰。
朦胧的雨幕中,能看見這片死地上遍布的無碑墳墓,讓人驚恐的是,這些墳墓上面,竟是寸草不生!連一株枯草都瞧不見。
明明四周環山,卻莫名陰風陣陣,若是尋常人站在這裡,怕隻能感受到盡頭骨子的涼意。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陰森可怖的地方,竟真能瞧見一個人影。
隐約能夠看見那人跪在了這滿地的無碑墳墓中的其中一座。
隔着雨幕望去,能瞥見那身影的瘦小,粗略看來,竟像是個不滿十歲的小男孩兒!
可再仔細一看,就會發現,這個看起來不到十歲、瘦弱到讓人一眼就能看出是長期營養不良的小鬼,眼裡卻浸滿了瘋狂的神色:“蘇家……蘇子明……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我要讓你們蘇家,血債血償!”
蘇羽淩看着面前還不夠他現在模樣高卻雙目赤紅的小男孩,目光下垂,落在他那因為過分用力導緻指甲深陷進掌心肉裡而流血的雙手上。
靠近了看,才發現這小孩兒不但骨瘦如柴,連衣服都是破爛的,上面還沾上了不少血迹,沒被衣服遮住的皮膚上更是青一塊紫一塊,還有許多細小的口子,因為還未結痂同樣留着鮮血。
能看得出在此之前他剛剛經曆了一場怎樣慘烈的鬥争。
說鬥争都不準确,這更像是被人單方面淩虐了。
在這一刻,蘇羽淩頭一次感受到來自自己心底深處湧上來的濃烈的恨意。
他恨自己早些年佛系的生活方式,以至于讓這人一直以來孤身奮戰;恨自己沒能盡早解決掉那個手段惡心的女人,讓這人因為自己而遭受了無妄之災;更恨的,是他前世的渣男父親蘇子明,表面一副樂于助人的模樣,卻每每隻做畫蛇添足之事,又從不肯為此承擔責任。
最恨的,卻還是自己。
盡管兩人最初相遇并不愉快,可後來,整個蘇家隻有他們親密無間,可他卻從未發現過這人的心事。
比如,原來他在這麼早的時候,就對蘇子明抱有這樣深刻的恨意。
再比如——
蘇羽淩看着眼前陡然轉變的畫面,心想,他竟從不知,這人,從始至終,都和蘇子明,不,是和整個蘇家,都沒有任何血緣關系。
現在在蘇羽淩面前的,是一座孤兒院。
而他眼睜睜看着曾在他面前以成/人模樣對他溫柔微笑的大男孩如今卻以小孩兒面貌,滿目陰郁地走進了冰冷的鐵門内。
蘇羽淩下意識伸手,想要碰碰這個令他心痛的人,想要抱抱他,告訴他不必獨自承擔這些怨恨,想對他說不用怕,他不是一個人。
但他什麼也做不了。
所有的一切,他都無法參與。
如同當頭潑下一盆涼水,讓蘇羽淩瞬間清醒過來——這是蘇逸的記憶,是他不曾出現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