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細在老仆的陪伴下于樓裡轉了圈,程語笙負着手,哪裡都沒碰。這讓老仆略有些滿意。
不管她是怕髒嫌棄還是什麼别的因由,隻要不動他的寶貝書冊,一切好說。
一圈轉完,程語笙立在一樓環形天井内朝上瞧,思量着又問了老者一些基本情況。臨走前,對其稱贊有佳。
能看得出來,老者待樓内書籍如珍如寶,很是愛護。但他年紀着實是大了,體力有限,低層些的書還能照顧得到,高層一些的,就顯得很是吃力了。
隔日就是回門,她還需回去清點攜禮,匆匆告别了老仆,她回到傾風院,将福全叫來,先将回禮整理妥當,又喚來了自己帶來的管家,介紹兩人認識。
一院不容兩管,她吩咐兩人配合将院中奴仆的名單長處快速理出一份交給她,自己則去了小書房點蠟書寫,直至夜深方歸。
沒了謝燃在身邊喘氣,程語笙這一夜在寬大的婚榻上睡得非常踏實妥帖。晨起,她坐在床邊懵神,突然一激靈,朝着窗子舉手許願。
希望謝燃平安。但!晚點回來吧……
遠在長陵的謝燃一個噴嚏。夜不歇蹄,他昨日正午已趕到長陵,他此趟走得是暗差,隻能暗訪不能明察。長陵大營是塊冰封的肉,啃不下什麼來。他反其道而行之,從戰甲出京後護送的驿站一路嚴查,終于讓他查到了些能用的東西。
保險從三路分别将消息傳回上京。他夜潛長陵營庫,好不易,終于弄到了件次質護甲,仔細将之與自己帶來的優質戰甲比對,他帶人前往就近的城鎮查探,線越追越深,甚至牽扯到了遠在千裡外的涼州,看來此事三日内定無法了結了,順利預測,也得月餘。
會審前将已得到的消息傳回上京,他星夜兼程往涼州趕,想到獨守在家的程語笙,鞭催愈頻。
猶不知自己所願已經成真,程語笙出嫁後第三日獨自回門。程清河已早一步知道了女婿離京之事,頭一日,他訓誡府中大小,不可道謝燃一句不是,以免女兒傷心。全家人無不贊同,隔日回門,大家親親熱熱的在門口将女兒迎回,一句不提謝燃。
小的吵着要看禮物,長的抓着程語笙的手不放,追問謝府情狀。
程語笙恨不得生出三頭六臂來應對,不忍讓任一家人因沒跟她說上話失落。難得沒遵規矩,一頓飯吃得聒噪吵鬧,玉傑玉安纏在姐姐身邊坐,一個身後背着謝燃送的蝴蝶紙鸢,一個懷裡抱着謝燃送的彈弓,喜歡得分秒都舍不得拿開。
兩小隻私下也算是與姐夫有過幾次交往了,今日姐夫沒歸,他們嘴上忍着不說,心裡卻都有些失望。
飯後一家人又說了好久的話才不舍送女,衆人站在程府門前,你一言我一語,亂成一團。還是程清河出面肅勸,孩子們才收了鬧,讓長輩們能安靜囑咐些話。
盡管已事無巨細問得特别仔細了,安氏仍怕是女兒報喜不報憂,刻意欺瞞。
複問了遍甯氏待她如何,她眼角帶紅,再次聽到肯定答案終于放心,無言摩挲着女兒的手。
程清河天天能見着謝至顯,兩家兒女定親後,他曾專門找他,對當年違背約定之事道歉,謝至顯雖未言原諒,但自那日起,待他已不似從前,動辄譏諷擠兌。
語笙出嫁當晚,他和夫人淚流相擁,心緒紛雜。即高興女兒有了可托終身之人,又怅然傷心,自此失去了其環繞膝前之樂。
哭哭笑笑,一夜未眠。
第二日上朝,見着謝至顯容光煥發,他心裡很不是滋味,故刻意躲開,隻當不見。未想謝至顯主動尋就上來,告知他語笙在府一切都好,準備的針線他們也喜歡,還刻意給衆僚展示了兒媳新奉的皂靴,同僚們很是捧場,無不稱贊。
針線裡的細情,程清河是都知曉的。女兒從小病弱,他們什麼都沒讓學,隻盼着她身體強健足矣。這孝敬公婆的針線,女兒做不出,他們也隻能另想法子周全。原還擔心謝家人挑理,沒想到是這樣一番景象。
懸着的心放下些許,程清河趁人群散開,想向謝至顯行禮,謝至顯架着他硬是不從,兩人最後攙扶笑談着同進了朝殿。前所未有的和諧。
謝家人品他放心,今時瞧着女兒氣色狀态也好,更沒什麼憂慮了。
揚手讓她快去,回門晚歸失禮。他攔着安氏不讓再送,由着孩子們将程語笙簇擁在中間,一路送到了馬車前。
念元話少,隻默默垂淚不舍。玉傑呱噪,一會兒問大姐下次什麼時候回來,一會兒又問能不能去謝府上看她,問來問去,嘴上就沒了把門的,忘了父親的囑咐,問:姐夫何時歸?教他拉彈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