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這幫潑皮無賴纏上,一句少夫人在等可是脫不了身。謝燃加快進度,棄盞拎壺,一桌桌喝轉過去,臉紅身搖之時,終得解脫。
讓福全架着往後院走,他扭頭向身後偷瞧,确定沒人在跟,松開福全,整了整衣襟。
他算是圈子裡成婚早的,一幫紅眼狼來慶賀喝喜酒,哪個心中不揣着嫉恨,今日他若是不裝醉,這酒能喝到明天早上去。
“酒味大嗎?”他擡手朝手心呼了口氣,問福全。
福全湊近聞了聞,實話實說:“挺大。”
從懷中拿出包松子糖,他打開遞上:“您吃一顆清清口。”
謝燃滿臉嫌棄,他最厭吃甜。如是想着,手還是伸了過去,他挑挑揀揀拿顆最小的塞進嘴裡,腳步越臨近院子,心中不知為何,越緊張開。
“她幹什麼呢?”已做好了她不等自己就睡的心理準備,謝燃理着袖口,裝不在意問。
福全掌着少主府中所有大小要事,少夫人沒進府前,他便已訓好了新人,長風院如今有了女主人,整個院子擴建了不少,所需一應配備齊全,終于有了些過日子的樣子。
适才專門有小厮來報過消息,福全回禀道:“少夫人用了些小馄饨,沐浴完了正在等您。”
謝燃腳步微頓,未再多言。上次嶽父大人單獨跟他說過的話,不知是否也同樣囑咐了她,他們這洞房花燭夜名存實亡,她刻意等着自己,難道是還不知道他們的安排?
心裡打鼓,他跨進院中,一擡頭,即可看見窗畔佳人的剪影。她斜倚在窗前的榻上,單手撐頭,青絲已被放下,柔順的披于肩頭。
“讓她的婢子耳房候着,其餘人都歇了吧!”
福全輕哎了聲,細心補充:“廚房還備着熱水,您若需要就招呼即可。”
謝燃回頭睨了他一眼,什麼都沒說,上階進屋去了。
程語笙正在榻上看書,屋内有個小小的書架,裡面擺得盡是極難尋得的器造書,她如獲至寶,恨不得今晚通宵,将它們一氣兒讀完。
木門吱嘎一聲響,謝燃走了進來,她立馬将腳從軟塌上放下,拉了拉衣領,端端坐好。
“你回來了,喝多了嗎?要不要醒酒湯?”
謝燃垂頭瞧她,她随意披散着頭發,穿着輕薄的藕荷色中衣,擡頭笑看着他,小臉紅撲撲的。
突然有些局促,他回身将門關好,緊着聲回:“不用,沒喝多。”
口中的松子糖還剩小小一點,他将它頂在舌尖,轉眼打量着屋内,暗自體味現在這種奇妙的情境。
她才來這麼一會兒,屋内已添置了不少東西,妝鏡前多了她的木栉钗盒,櫃笥旁添了她的陪嫁紅箱,她正用的燭火,好似是改造過的,套着琉璃做的燈罩,燭光既明亮又柔和。
與尋常女娘不同,她身上沒有熏人的脂粉香,整個屋子裡,若有似無的飄着股淡淡的清香,微甜不膩,很是好聞。
跟現在比,他原來的屋子,隻能叫個屋子,有了這些,好像才像起了居室,莫名有了讓人安心的魔力。
“我來幫你更衣。”這個婚服是真的難脫,剛才她專門讓晴鳥又教了她一遍。
蕭朝女娘嫁人後侍奉夫君乃是本職,她沒那麼恪守規矩,但今日他們初成婚,她又欲試探他對圓房的态度,哄哄他高興才好。
從腕上取下條特制的皮筋,她将礙事的頭發攏了下綁住,來到他身前。
陡然打破社交距離,還有點不适,她驅除雜念,将心思全放在珠扣上,順利解了幾顆,好似不适感就淡了。
“你……”
“你……”
兩人同時開口打破靜默,謝燃扭頭望向别處道:“你先說……”
抿了抿唇,程語笙打着腹稿,幾息後才出聲:“那日在醉風閣外,語出傷人,是我之過,還請你原諒。”
語速輕慢,她未停,續道:“我天生身子不好,恐無法在房事和子嗣上讓你滿意,這才想替你納妾。謝家家規森嚴,乃我之幸,可若因我之故,拖累你後生幸福,我亦不忍。”
謝燃垂頭,卻看不到她的眼,無法分辨她說這些話時有幾分真心。
後退一步,止了她解扣的動作,他周身冷了下來,全然不複方才。
身子不好?
心底冷笑,他想起她湊人時的雷霆手段,還有那日落湖,她體力充沛的遊過了大半個湖面。
衆人皆以為是他施救及時,她才險中得生,論誰也想不到,她是自救成功,他不過是個面上的幌子罷了。
她的身子早已恢複!他雖不知她因何隐瞞,但她不欲向他坦白,用意再明白不過,她信不過自己,即使已成婚,仍不準備與自己坦誠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