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是滿意了。她令碧荷給她揉肩,正想着下午換個自己輕省的法子練人,院中就傳來通報之聲。
“大娘子,宮中又派嬷嬷來啦!”
神色一頓,高嬷嬷扭頭。
又派了人?怎麼沒人提前傳信兒?
起身來到院裡,她剛站定,程夫人身邊的丫頭就帶着一個嬷嬷進了門來。細細一瞧,她深吸了口沉氣,目光倏然湧上憤恨。
這個老臜婦,哪兒都有她!她已出了宮,她還要上趕着來找不痛快!
“呦!這不是高嬷嬷嘛……”
剛進門的嬷嬷眼睛極尖,老遠就瞧見了院側旁廂房門口站立的人。她滿臉笑容的迎了過來,一姿一态,煞是老練。
“哎喲,瘦了瘦了!”慧眼如炬,她上下打量高嬷嬷,表情與言語微妙着相反。“前兒還聽人說你病了,我還想着你年紀也不小了,别一時病急,挺不過去!這下見着就放心了,還是原先攢的那把子肉有用,要不還真不定能不能熬過呢!”
一番話,即說她年紀大,又咒她病死,最後還不忘戳心,說她體胖。
高嬷嬷狠狠地朝地上啐了口,正想還嘴,就見程夫人跨過院門款款而來,話在舌尖沖了幾回,最終還是咽了回去。
冷哼一聲回屋,啪的聲将屋門緊閉,她伏在門内靜聽,門外之人狗腿非常,見着程夫人簡直換了副面孔。
“程夫人何必客氣,還親自前來……”
崔嬷嬷一到,安氏的心可算放回了肚子裡。
她是從小侍奉聖上的老嬷嬷,現協助皇後管理後宮,可是個八面玲珑七竅心思的老人,宮中除下太後不論,其他哪宮的主子在她面前不得留幾分薄面?
“聖上眷顧,臣妾感恩惶恐,怎能不親臨!”兩步上前攔着崔嬷嬷不讓行禮,安氏親熱的握着她的手将人引進屋,倒香茶拿軟墊,分毫不敢怠慢。
“語笙快來,見過崔嬷嬷!”招呼程語笙上前行禮,安氏嘴上未停,将崔嬷嬷的獨特身份連恭帶表的細細介紹了一番。
既受教導之責,便當得起程語笙一禮。崔嬷嬷上下打量面前這如玉浸水般的人兒,滿眼贊賞。
“程大娘子之姿,真乃上京絕色!”說着笑出聲來,她近前托起程語笙的手,調笑道:“怪不得謝小将軍心神難主,聽聞太後派了人拿捏,急哄哄的就找到聖上面前,求聖上也遣人過來。”
見程語笙低頭,似語還羞。崔嬷嬷就坐于安氏下首的鼓凳之上,對着安氏形容:“您是沒見他那樣兒,老奴打小看着他長大,從沒見他對誰這般上心,巴巴的尋到我那裡,非得央求我過來才成!”
安氏笑着點頭,謝家兒郎如此護着自家女兒,她哪有不高興的。
“怪不得勞您親臨,原是三郎費心。”
“可不是!聖上都笑了,說他是石頭屋子着火,炭都不及!”
屋内人皆笑出了聲,一團和氣。
“你隻管将心放回肚子裡!”拍了兩下胸脯,崔嬷嬷眼斜了下那邊的廂房。“治她,我有上百個法子,保準不讓小娘子遭丁點罪。”
安氏感激,忙命人遞上早備好的謝禮。
崔嬷嬷推拒着不肯收,安氏再三堅持,她才不好意思的收下。
午後,有了崔嬷嬷幫扶,高嬷嬷處處想拿捏,處處拿捏不成,氣得早早便辭身回了宮。
鳴鶴宮内殿,言太後斜倚白玉貴妃榻上,腳旁,有婢女跪地捏腿,身後,有小太監躬身打扇,殿内十餘宮人環繞侍奉,金紗幔帳,貴器臨台,極盡奢華。
高嬷嬷回宮就來複命,添油加醋将程語笙何等軟弱笨拙和崔嬷嬷如何仗勢欺人詳述了一番。
言太後眯眼聽着,聽畢,冷冷擡眼望向榻前所跪之人。
“崔吟能借皇帝的勢,你呢?将哀家的勢置于何處?”
被瞧得猛一縮,高漣擡手就啪啪沖着自己的嘴狠扇了兩下,抖身道:“老奴一時糊塗,說錯了話,還請太後懲罰!”
“呵?隻是說錯話?”已為太後之尊,實則年齡還不及不惑,言太後鳳眼淩厲,語氣輕慢。“哀家命你辦差,你差沒辦妥,人卻早早回來了……”
額上已出了冷汗,高漣以頭搶地,咚咚的磕頭認罪。“老奴該死!求主子饒命!”
言太後不急不緩的塞了個葡萄入口:“去吧!若再有下次,就别回來了……”
喏聲稱是,跪退着出殿,高漣低聲給門口候着的碧荷吩咐了幾句,手緊緊的攥着宮袍下擺,指尖入了掌心也絲毫未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