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雲亭立在妹妹身後,拉着她的手腕,帶她後撤一步。方淮插在了長甯與程語笙中間,欲以己身擋打。而謝燃,則擡臂攔在了長甯掌下。
謝燃:“長甯,莫再胡鬧!”
深較起來,他這幾年面見長甯的時候屈指可數,她追他躲,他們之間曾有質樸的兄妹情,也有橫卧的勢力場,他看得透,而她,一直被保護得太好,看什麼皆由自己所願。
沖動和憤懑頓時轉化為眼淚與委屈,長甯試圖去握謝燃的手,卻被他收手躲開。
“為何連你也護着她?”痛徹心扉,方得醒悟。剛賜婚就袒護,還能是什麼?當然是喜歡了……
長甯哭着笑出聲來,後退幾步死死盯着謝燃,幾息後,失落轉身,帶着人倉皇離去。
輕聲同方淮道了句謝,程語笙扭頭,本想同謝燃一起并排上前,可某人根本沒有要等她的意思,冷着臉先行回身,幾步到台前站定。
默默腦補着有情人因賜婚阻隔而無法相守的大戲,程語笙來到謝燃身側,借着餘光偷瞄他的表情。
他的個子很高,定要她微微仰頭才能看得清楚。棱角分明的下颌,薄削的唇,英挺的鼻梁以及一雙鷹一般深邃的眉眼。
面無表情時,即給人淩厲之感。白話來說,長得挺兇。
有樣學樣的跟着謝恩,她與他高舉雙手共領恩旨。聖旨的寬度僅三掌有餘,難以避免的,他的左手輕輕攏在了她的右手之上。
那是一隻涼如冰塊的手,貼在她暖熱的手背上,似冬雪遇見了春陽,此消彼長。
大老遠跑到旁人府邸宣旨,如何論都不合規矩,秦倫尬笑着說了幾句吉利話,在衆人低聲的議論聲中,逶迤去了。
一場鬧劇,起得突然,散得唏噓。事不關己,蹴鞠賽很快繼續開始。
程語笙拽着聖旨的一頭,被謝燃帶到場邊,兩個人一份旨,她不太懂最終旨該誰拿,他未松手,她也就學他一樣。
“你……”
“你……”
兩人一同開口,撞上後又一同沉默。
程語笙想問他是不是不滿意這婚事,如若是,他有法子自可去解了,她不介意。話到口邊未來得及說,阿兄和徐家姐姐已至身前。
被燙了似的先松開握着聖旨的手,而後似是怕她也跟着放手,聖旨落地犯了禮諱。謝燃單手把聖旨往她懷裡推了推,适才彎身向程雲亭行禮。
“程侍郎,在下回府與家中長輩商議後,便過府提親。”
聖上賜婚,提親之儀原可省去。但謝家三郎仍要走,表示對語笙對此婚十分上心尊重。
程雲亭滿意的點了點頭,對于謝家,他倒是瞧好,無奈父親不允,他和母親也不能強求。
想到兩家淵源,程雲亭嘴角含笑,話中有話:“還是先與你母親商議後再定吧!”
若是兩家都鬧得厲害,能不能成還另外一說。
既是賜了婚,後續兩人也無法相看了,程語笙懷抱聖旨,心重千斤。她悲催的婚運,現在看來,連相敬如賓都是困難。
在陳府外告别了徐靜茹,程雲亭舍馬就車,看着傻呆呆的程語笙,笑得莫測。
被他瞧的渾身發毛,程語笙緊聲問:“阿兄你是不是知道内情?”
她這個兄長,平日裡在刑部任職時雷厲風行手段狠辣,一回到家,簡直像變了個人,換着法子打趣她和弟妹們,沒一點正形。
但笑不語,程雲亭慣性拿喬,非要妹妹服軟追問。
朝堂之事,程語笙平日裡從不打聽。然她省得,皇家權衡,每一道聖旨皆有深意,不可能平白得來。
“好兄長,你就告訴我吧!”
馬車外,忽然淅瀝瀝下起小雨,程雲亭掀簾吩咐馬車暫停,令外侍穿上雨披。自己則從車座下拿出個軟毯,蓋在程語笙腿上道:“若無此婚,謝程兩府恐會一直交惡,無有盡時。”
“你是說父親?”程語笙詫異。以她父親的為人,朝中應鮮少與人不和才對。
輕唔了聲,程雲亭命車輛續行,才道:“此事至今知情人寥寥,我也是無意聽刑部的老人提起,才略知皮毛。”
他們的母親安雅是衛國公府的嫡女,從小就備受寵愛,離經叛道。年紀輕輕即不尊父母之命,鬧着自己相看夫君。
人家相看都是借宴邀或節慶的由頭,她非獨樹一幟,扮作父親的小厮自己到論席上去選。
旁人都以為,她是想選文采卓絕前途光偉的兒郎。她卻非不!這些有什麼重要?樣貌好才是重中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