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後一仰,輕松躲開襲來的手。程語笙朝瘦男揚了揚下巴,吩咐晴鳥:“卸了他的胳膊!”
“好勒!”早忍不住了!晴鳥朝前一個伏低轉身,身輕如絮,眨眼間便至瘦男身後。
眼明手快,她找準位置躍起,左右手逆向一巧推,喀的聲,瘦男的右臂就蕩如春柳,沒了力。
一腳踹在趙齊洪心口,程語笙坐着未起,趁其向後倒的間隙,拿起熱茶壺,猛猛向其右膝砸去。
前後兩聲喀。趙齊洪膝骨跪地碎裂,瘦男的左臂也應聲而掉。
兩個大男人,蜷在地中間鬼哭狼嚎。謝燃揚手,這麼大動靜店裡再不出人,就假了。
“怎麼回事?”匆匆忙忙,裝作剛從後院過來。掌櫃老張望着一地狼藉,面露驚惶。
“掌櫃得罪了……”從袖袋中拿出一錠金,放于台案上。晴鳥長話短說:“這兩個登徒子調戲我家娘子,女子聲譽要緊,還請掌櫃的幫忙送客。”
聞言哪還有不明白的,掌櫃從裡面叫了兩個壯實的夥計出來,明明是請人出去,嘴上卻一刻不停地說着吉利話。
“趙大人親臨,本店不甚榮光。您要什麼知會一聲,小的命人直送您府上去!”被女娘打成這樣,想必也不想伸張,老張明白要害,命人架着兩位就往外送。
強忍着痛,趙齊洪裡子破了仍要面子,口上要挾:“你給我等着!身為女娘,不安守本分嫁人生子,竟不顧體統抛頭露面外出傷人,待我查出你身份,定要你好看!”
程語笙起身拂袖,背脊挺直,言之鑿鑿:“誰說女子本分就是嫁人生子?蕭朝法明,女子也可上學堂習騎射,比文不輸比武不懼……”
側顔間,驚世容顔從帷帽紗幔間隙落入謝燃眼底,他凝神,仿覺流光刺目,那光,從這女娘身上傾下,明耀滿室。
未發覺自己屏住了呼吸,他一瞬不瞬,望着她挪不開眼,心血因她之言,略起波瀾。
她俯視狼狽起身的二人,語音直正。她說:“我風裡去得,雨裡淋得,揚鞭可見荒漠綠原,執槳可聽流瀑汪洋,世間無我所懼,你們呢?敢深較一二嗎?”
唇邊帶笑,熱鬧看完,不必繼續逗留。謝燃留下暗衛傳話,從側門出,策馬朝程府而去。
皇城内子陽宮。
謝燃抱臂靠立在殿門外。殿門内,兩位重臣正為甯西水患争執不休,一聲高過一聲,誰也不肯服軟低頭。
“他們議了多久了?”回頭問身後的内侍總管秦倫,謝燃最不耐煩等人,眼角已起了郁色。
“回謝小将軍,已有一個時辰了。”
謝将軍和程尚書也不知是怎的了,二十年如一日的不合,見面就掐,烏眼雞似的。
“你進去禀,就說我從南召回來複命。”
秦倫捂着嘴笑,就等他這句話。“聖上聽了必定歡喜!”
輕曬一聲,謝燃散漫着眉眼:“大點聲報,老頭兒們耳朵不好。”
“得嘞!”拂塵一抖,秦倫躬身進了殿去,沒片刻,門簾就由裡打開,他的父親率先跨出,沖着他張臂欲抱。
“哎呦我的三兒,你總算回來了!讓為父瞧瞧,胳膊腿兒都齊整不?”
就知道他要來這招,謝燃後閃一步讓他抱了個空,無奈道:“父親,還在宮裡呢!”
“就是!”程清河緊跟其後,橫眉冷對。“這麼大年紀了,還沒個娃娃懂事!莽漢一個!”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謝至顯撸袖子就欲上前,餘光遠遠掃見一頂奢華轎辇,福至心靈,一改怒容,換了副姿态。
“哎!你說我跟一個愁父計較什麼?”浮誇的捋着胡子,他蔑着程清河補刀:“我家的兒郎公主都搶着喜歡,可某人家的女兒呢?”
故作惋惜的搖頭:“可惜了啊!父親作孽,罪卻落在了女兒頭上。小小年紀就冠了克夫的名聲,以後可怎麼活呀!”
“你!”氣得老臉脹紅,程清河朝後仰倒兩步,掙開内侍的攙扶,一副魚死網破的架勢。“老夫跟你拼了!”
“父親……”擋在兩人中間充當隔牆,謝燃望天無語。都這麼大年紀了,還孩子一般逞口舌之快,讓别人見了笑話。“朝事歸朝事,何必連及後宅?”
祖母從小就規矩及嚴,若知道父親在外口不擇言,定會請家法責罰。
聽到後宅二字陡然清醒。謝至顯想起母親從小的教誨,兒郎應頂天立地目及山海,不得沉溺後宅自困手腳。
他一個戰場浴血的大老爺們,以人後宅待嫁女娘為筏子攻擊,确是肚量狹小,小家子氣兒了。
但在程清河面前,他謝至顯絕不能言悔言錯!
摸摸鼻子,給自己兒子遞眼色,他腳底抹油開溜,将爛攤子扔給謝燃收拾。
無聲輕歎,謝燃回身,恭敬朝程清河行禮。“為父一時氣急,口無遮攔,還請程大人息怒。”
“哼!”本想追着謝老賊而去,但細思量,他打也打不過,跟去無非動動嘴皮子。皇城之内,讓别人看見,怕有失風儀。
“謝家還算有懂事的!”撈着個謝家人道歉,此役也不算吃虧,程清河拂袖而去,目刺謝老狗背影,一路暗罵出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