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靜——」
「真是一堆目光短淺的賤民,不要再胡說八道!國王陛下也說了,這個亞德裡恩隻不過是一個狂妄的僞先知——如果他是真正的先知,那麼他就不會被凡人處死。」
「如果你真的是先知的話,那麼就呼叫你的神明來救你吧——」
「狂妄的異邦人,你還有最後的話要說嗎? 」
「......」
銀發的先知被押在刑台上低頭等待處刑。直到帶着溫度的一縷陽光,在輕撫他的英俊臉頰,他原本平靜無波的眼睛才終于有反應。
「老師......凡人信仰着太陽,并不是因為他們要明哲保身......」
亞德裡恩他忽然緩緩擡起頭來看着懸空的太陽。看到屬于清晨的破曉之光終于在雲邊漸漸綻放而出,挾帶着彷彿要驅逐掃蕩一切黑暗的氣勢,他忽然笑道:
「我已經等待了袮太久,請讓我死在日出時分,我想要看到黎明。」
但是下一秒,不祥的日蝕出現了。
天空漸漸重新變得跟黑夜沒有分别。他一直所仰望的太陽也是濃郁得化不開的黑暗,這是連先知也忍不住為此瘋狂的恐懼。
【好痛......】
【很冷......】
【這個就是死亡......太陽的死亡......世界在步入終結衰亡......】
【我所信仰的太陽已經被污染了......】
夢境正在被不祥的黑泥所侵蝕,亞德裡恩試圖擺脫對方的纏繞,結果反而直接被捂住口鼻。他低頭看着自己漆黑的手,沒有鐐铐了,沒有刑台了,但再也沒有意義了。
因為神明不會再回應他的期待。
「不——」
亞德裡恩被黑泥纏到臉上,他試圖從黑泥的控制中伸出手觸碰天空上被遮蔽的太陽。不是這樣的,他必須提醒對方,他必須要把對方重新變回正常,對方正在被污染。
【神明還會愛着人嗎?】
【神明還會回應衪的信徒嗎?】
【神明還會永遠不流血嗎?】
在夢境中,有一道背影在擡手熄滅了火種,整個世界随之陷入一片黑暗——神明的愛沒有意義,神明的回應沒有意義,神明所流的血也沒有意義。
不是,真正的曆史不是這樣的,這些隻是虛假的幻影!
「哈——」
伊利亞斯從睡夢中驚醒過來,他聽見了一陣安靜的翻頁聲。他看到莫裡斯教授坐在他的沙發旁邊,對方似有所覺地擡起頭來對他笑道:「你剛才是做了噩夢?」
「......」
伊利亞斯看到對方腳下的影子,他隻是平靜道:「太陽不會有影子,你究竟是誰?」
「因為我就是他的影子。」莫裡斯教授把交叉的十指放在膝蓋上道:「我還以為你會絕望得把身體自願交出來給我,畢竟你已經知道真相。」
「關于你在夢中對我提出的三個疑問......作為智者的我理應為你解答。」
伊利亞斯他仍然不理對方的蠱惑低語,他平靜地開口道:「神明還會愛着人,神明還會回應衪的信徒。神明确實會流血,但哪怕他被你所污染,他仍然是愛人的神。」
「回答得不錯。」
莫裡斯教授笑着合上手中的書本,他起身把代表「記憶」的書本歸還回到書櫃上。如果有人能把鏡頭拉遠的話,就會發現他們兩人坐在高大得彷彿無窮無盡的圖書館之中。
「抱歉,我剛才冒昧地打擾了你的記憶宮殿。」
「我以為你最痛苦的記憶,是你在那一世被處死的時候。沒想到你最害怕的,反而是看到你所信仰的太陽被污染。」
莫裡斯教授負手一邊踱步,一邊在打量着他這個坐在沙發上的少年。「因為我身上的規則和記載不太完整,我不太清楚你為甚麼要在未來殺死他。」
哪怕被身份不明的對方入侵了夢境,伊利亞斯他隻是保持冷靜道:
「因為我要殺死的根本不是他,而是一直寄宿在他身上的你! 你本來就不應該出現在這裡,是你擾亂了我們的曆史,是你把我們的神明拉下來,是你為了一己私欲而編纂出多重曆史。」
「有些意思。」莫裡斯教授他擡起手指着自己的臉道:「難道你認識我?」
「以别人的痛苦絕望為樂,以千面為名的欺詐犯。」
「謝謝,這是我榮幸。」莫裡斯教授的面孔漸漸褪去,隻留下一道黑色的人影,他是在拍着他的雙手道:「那麼遊戲結束了,希望你能再給我一些驚喜。」
「......」
伊利亞斯他在地下避難所醒過來之後,他忍不住捂嘴咳嗽起來。他不太在意地看着自己手上的鮮血,他的手心上仍然殘留着被對方用墨水筆所留下的簽名。
「還有十年......」
【送給伊利亞斯,等待,并且心懷期待吧。——伊登.莫裡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