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8年,夏天。
在這個戰後的工業化時代,科技發展得很迅速。座機型的轉盤電話已經在民用了,不過不是家家戶戶都有的,人們使用公用電話亭和信件交流的方式仍然很流行。
搖滾樂、方便面和快餐文化流行起來,首批的彩色電視正在世界各地試圖推行起來。
随着他們的車駛出離開了孤兒院,那座建在山林上的豪華孤兒院漸漸消失在後窗裡。他忍不住再次打量着坐在後座上的那個孩子,因為對方的臉長得真的令他太熟悉了。
如果那個人真的有孩子的話,對方的後代就是會這樣嗎?
「艾德,我們以後就是家人了。」
他看了一眼倒後鏡,那個孩子坐在後座上有些安靜沉默。對方抱着小熊獨自望向車窗外的風景,連這個小鬼的頭也挨着玻璃窗時有種病恹恹的感覺。
「要喊我爸爸。」
「......」
艾德望向窗外的眼睛仍然灰暗無光,就像連心靈也隔着毛玻璃般對外界漠不關心。
哪怕是那種天生腼腆内向的孩子,他們的眼睛仍然有光,他們的目光仍然會被新奇玩意吸引。但對方望向窗外的眼睛都毫無光彩,甚至也不動一下視線。
結果艾德仍然一副内心自閉的兒童樣子,彷彿深深受到未知又難以癒合的精神創傷。
對方像一個人偶般沒有任何喜怒哀樂的情緒,對方待在精神病患孤兒院的日子裡,已經習慣了聽從自己身邊那些大人的安排,像性格陰暗的童年期BOSS。
如果這種角色放在恐怖電影中,對方用了兩小時就可以團滅所有人,從頭殺到尾。
「你......有想要去的地方嗎?」
「你有想吃的東西嗎?」
如果隻聽他一個人在駕駛座上不斷詢問,後座卻毫無回音的對話,簡直就是悲劇。
就像他一個單親的新手爸爸正在笨拙苦惱又不知所措地,試圖跟被他收養的孩子拉近關係。可惜的是,他已經被對方真正停不下來的心聲煩了整整一路。
【聖誕要帶我去遊樂園玩,我要去坐閃閃發光的摩天輪!】
【我們要去海邊,去電影院,去搖滾演唱會,去坐熱氣球,我們要去拍很多照片。】
【想吃蛋糕、泡芙! 甜的,孤兒院天天都有下午茶吃,你千萬不能被他們比下去。】
【還有那些繪本上被報紙包着的披薩、熱狗、炸雞和炸魚薯條,我還沒有吃過外面的快餐。院長一直不讓我們吃垃圾食物,天天都是炖湯炖菜炖肉。】
【再讓我摸一下你養的大狗狗!】
他忍不住有些驚到,明明對方的内心是那麼活躍又煩人,跟外面那些孩子沒有分别。
但無論是誰在外面,看到對方那雙失去求生欲的眼睛,對方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對方陰暗沉悶和沉默寡言的性格,無論艾德在看到甚麼之後也沒有任何反應......
再加上那份被診斷為失語症的心理報告,他們也會覺得這個六歲孩子已經病得不輕。
所以究竟是誰說「眼睛是心靈之窗」? 真是信它就有鬼,放在艾德身上根本就是連窗戶也被灰燼堆滿了,擋住了對方正在跳舞的内心!
對方究竟是怎樣做到臉上沒有表情,但是心裡仍然一直十分活躍在心裡煩着他?
有時候他看到對方身上這種内心的聲音,跟對方沉默的外表不同步的情況,他甚至懷疑反過來是不是自己才是精神錯亂。就像兩人之間的一切對話,都隻是他在單方面幻想出來。
【親親!】
他忍不住用手捂了一下嘴巴在思考,另一隻手仍然穩定地扶着方向盤。他強行無視對方反過來用心聲對他的讀心術進行言語騷擾,他試圖在分析對方究竟是甚麼狀況。
而且為甚麼孤兒院每天都有下午茶、小點心,他們這個日子會不會過得太好了一些?
等到他駛到離開小鎮差不多有一段距離時,他半途在附近公路的補給站停了下來。他先是在他自己身上排查了一遍,汽車再被他檢查過一遍沒有問題。
他在用人力排查了一遍這個時代的科技之後,他再換上「燈」性相的照影燈。
結果他手上用來占蔔超凡波動的照影燈立即起了反應。看到它在對方所随身抱着的小熊身上發出強光,他真是一些也不意外。
孤兒院内的所有玩具都不能被帶走,但是這隻小熊是艾德六歲時的生日禮物。
對方最後能帶走的隻有小熊和幾件換洗衣物。小熊的衣服上甚至還特意做了背帶,等到對方手累不想抱住時,還方便對方可以背着小熊走。
他也沒有聲張,隻是把他手上的照影燈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