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提出雙方隻有半小時的交談時間，暫時把教主先生留下來，并不是我在無的放矢，而是在盡量為其他人争取行動的時間。

雖然我沒有在觀衆席發現兇手，但是警方還在電視台的範圍内繼續排查可疑人士。

畢竟不排除兇手以工作人員身份混進來。他們警方在監視和保護那些上節目的受害者家屬和嘉賓，以防止兇手真的沉得住氣，直接尾随他們回家又或者在路上突然襲擊。

在某種程度上，他們在警方眼中也是需要保護的誘餌和相關人士。

尤其那個剛才以惡魔稱呼别人信仰的霍威爾神父，他在台上的仇恨值一直拉得很穩。如果兇手本身是亞德裡恩的粉絲，又或者他有所信仰的司辰，霍威爾神父幾乎是貼臉嘲諷的異教徒和首殺對象。

當然，我自己也很好奇二十年前的教主先生究竟想要跟我說甚麼。

哪怕他在十年後成為了通緝犯，在守密人機構和俱樂部的同時追查下，他多年以來仍然一直活得好好。身為一個大組織的首領，他平時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頭号人物。

他現在才隻有十幾歲，但他的教派已經有十萬人的信徒，可見他根本是天生的教主。

連我也不知道等到我們下次再見面時，他又會再次成長為一個怎樣的人，今天會不會是我們之間最後一次雙方能坐下來平和地交談的機會。

他已經是值得守密人機構在名單上高度注意的監視目标。

因為你永遠不知道在這十萬人之中，他們有多少是你平時遇見的同事、鄰居或者親友，他們又在甚麼時候才忽然發作。

好吧，其實我懷疑過他是兇手，畢竟從他出場的那一刻，他全身上下就寫滿了可疑。

屬于世紀末的浪漫倒計時仍然在繼續往下跳，沒有人知道在新世紀究竟會發生甚麼。跨世紀的曆史性一刻，總是令人類思考更多對未來的展望、懷疑和迷茫。

太空歌劇、賽博朋克、世界末日、愛與死亡與機械人......

這個時代湧現出來的影視作品，總是泛着絕望浪漫、朦胧晦暗和舊日光影的氛圍。

當年人們還以為等到二十年後，我們已經可以在太空殖民，未來就是星辰大海。那麼有些人認為2000年的到來，就是所有人的世界末日也很正常。

電視台的員工餐廳是自取形式的開放式飯堂。

所有人都要去前台結帳再自己捧餐回來。我讓屬下去當跑腿，随便買兩杯飲料回來就湊合了，反正我隻需要一個聊天環境。

「讓我想想，我應該從哪裡先說起......教授，希望你能耐心聽完我的說法。」

伊利亞斯他打量一下附近熱鬧吵雜的用餐環境後，他也不太介意地直接在我的對面坐下來，無視同樣坐在我旁邊的朱莉探員。

「我認為末日在曆史上已經發生過一次，隻不過它的紀錄被抹去了，我稱它為第一末日。」伊利亞斯像在聊日常般這樣對我說到一半，他擡起頭來對幫忙買咖啡的人道:

「我需要一杯冰的卡布奇諾，多糖多奶但不要冰塊，謝謝。」

坐在我旁邊的朱莉探員她上揚的嘴角已經略微壓不住，她在瘋狂地憋笑憋出内傷。但她仍然闆着臉，她盡力保持着對眼前這個可疑高中生的警惕凝重之心。

噗，教主他的口味竟然是多糖多奶，而且他這個高中生平時對人其實還很有禮貌。

他真的很像在漫畫裡幻想自己在召喚惡魔的中二病教主人設，想要顯得自己神秘成熟，但他又在細節上不小心暴露了内在。他先給自己起一個帥帥的名字，再給自己編一個亂七八糟的身世來曆，他覺得自己在黑暗中背負那些不為人知的真相。

他跑過來在對着正經慎重地對待的警方胡說八道。

結果他這個娃娃臉教主在聊着怎樣拯救世界的途中，他忽然轉頭叫了一杯可樂。

雖然我仍然對于自稱教主的他仍然保持高度警惕，但因為我感受不到他身上有任何神秘氣息，于是我隻能暫時把他當成中二病處理了。

畢竟十年的時間太長了，我不知道現在的他，跟日後的他是不是同一個人。

搞不好初代教主隻是一個中二病，他在所有教衆面前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結果他在十年後真的不小心搞到真貨，甚至被對方殺掉易容直接取而代之?

不過他的性格真的很好玩啊。

如果他是假的，我反而覺得我跟他之間應該有很多共同的中二病話題。

隻是如果忽然有一個長着娃娃臉，言行舉止優雅得體，喜歡看書，甚至請你喝東西，讓你幫他簽名的人出現。他不但可能是你的粉絲，也可能是為了盜取技能而對你友好搭讪的庫洛洛。

無論他究竟是人還是鬼，我也要保持最基本的警惕。

「我要一杯奶蓋熱可可就行了，麻煩你了。」

我隻是略微對着自己的下屬點頭，然後我脾氣很好地在繼續接上話題道:「第一末日，你是指聖經記載上的洪水滅世? 那麼第二末日，則是啟示錄提及的最終末日審判?」

伊利亞斯他把雙手交叉成尖塔狀放在桌面上，他略微俯下身用冷靜的語氣低聲道:

「并不是聖經中所描述的末日預言，這些隻是愚弄世人的謊言。」

「教授，我隻是在尋找真實的曆史——門即将降臨于世，太陽會消失，地表上隻有寒冷和黑暗的一段隐秘曆史，我認為我們所有人都曾經生活在那個遠古的時代。」

「它們仍然殘留在我的基因和靈魂之中，它們至今在夢中對我發出遙遠的呼喚。」

「我之所以找上教授你的原因，就是因為我一直以來受到漫長的夢境所困擾。這個夢境并非一時一刻，亦非一朝一暮，而是漫長得籠罩着我的童年期和成長期。」

「它們已經以肉眼可見的方式，影響到我的一生了。」

「不知道教授你有沒有曾經試過遇上這樣的體驗? 有時候明明你從未遇過的人或者從未發生過的事，在有一刻，你會忽然産生一種自己好像在夢中見過的感覺。」

「有些人會稱之為既視感，有些人會稱之為未來視、預知夢甚至是前世記憶。」

「為了要調查我的夢境，我曾經在圖書館和一些紀錄片之中，尋找過不少關于夢境研究和靈魂轉世的相關案例，我發現世界各地仍然有不少人保留前世的記憶。」

「随着年月漸長，他們漸漸找回更多的記憶，做着一些身在異鄉又似曾相識的夢。」

「在研究人員的調查之中，他們這些配合研究的志願者，能具體描述出自己從未去過的地方，說出他們從未學過的語言，甚至描述出一些他們在夢中見過的人和事。」

「而他們大部分人終其一生，甚至沒有離開過自己的出生地，有些人甚至是文盲。」

「當研究人員帶這些志願者去他們所描述的地方時，他們也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既視感，彷彿他們曾經在這裡生活過久。」

「連他們研究人員也無法解釋這種現象，隻能稱其為胎中之謎。」

「前世今生這個命題，至今仍然是一種未解的謎團。用科學方式去證明我們人類究竟有沒有靈魂，這個也是屬于超心理學或稱心靈研究的學術範圍。」

哦，這個本來就是很好回答的問題，因為我不就是靈魂保留記憶轉世的最好例子?

我在看着他那雙彷彿埋藏着很多故事的平靜眼睛。在對方稚嫩的高中生外表下是過于早熟的靈魂，我總是有一種他的臉跟他的靈魂不匹配的感覺。他真正的臉，我是不是曾經在哪裡看過。

然而對方口中的描述還在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