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平緩的男性嗓音清晰地響起來,他彷彿在隔空望着我在所有人面前如此道:
「說謊的劇本家在隔空注視,無法說話的金絲雀停止呼吸,陷入憤怒的愚人與猛獸搏鬥而死,融化的蠟燭未曾消耗隻是假象。」
「你未曾遇見真相,他仍然在等待你的答複。」
但是,教主他一邊望着我一邊用冷靜的語氣道:「很遺憾,靈已經消失了,但是給出來的占蔔結果是這樣的。」他沒有再說話了,甚至連他面具下的目光也直接收回去。
他這種行為間接導緻,導演原本在興奮地指揮移動的幾個機位刹車了。
原本在順着他的目光方向移過去的鏡頭瞬間失去了目标。最後這些鏡頭隻是不甘心地在觀衆席上掃了一圈,大屏幕上在亡羊補牢地仔細收集所有人臉上的細微表情。
「這個人難道真的是......」
我也分不清楚他是真的隻是在模彷表演,還是他臨時中止了通靈。畢竟他隻是做了一個動作,甚至沒有任何溝通意圖,亦沒有任何神秘學儀式的前置。
「伊登,放棄吧,看來這次通靈也是沒用。」
「我們局裡早就已經做過通靈儀式,但是死者的靈體全部被抹除。不過太像了,剛才那一刻,我還以為自己又再次回到那間死掉我老伴的奧德裡奇大宅廢墟。」
老奶奶觀衆在低頭用布擦了擦自己的老花眼鏡道:
「看來是我老了,我還以為我們還在超心理學協會共事的時候。那個時候,我們還在世界各地尋找一切超自然的現象,尋找那些天生的靈能力者和轉世的孩子。」
「隻要稍微遇上類似的神秘學現象,我就忍不住再次熱血起來。」
「彷彿又回到我年輕的時候,我還是那個充滿好奇和熱情地去探索心靈學的學者。果然不論我是多麼接近衰老和死亡,我那顆仍然保留年輕的心也是無處安放。」
卧槽,她竟然是我以前在大學做心靈研究時所認識的前輩?
「他不是靈媒。」我搖了搖頭,隻是立即解釋道:「因為我曾經見過真正的靈媒。我仍然覺得他是假的,也許他身上有甚麼喚起靈性的召魂物品。」
「他不可能......不,我是說......」
我忽然摘下了自己的耳麥暫時關掉把它死死捏住。問就是我現在受到亡妻去世的buff影響,我開始在熟人面前表演自己已經對靈媒産生PTSD了。
伊登一直表現得太完美了,但他在人設上不是精通人心、擅長蠱惑煽動的莫裡亞蒂。
我必須展現出屬于伊登的弱點和他身為凡人的脆弱一面,就是他在年輕時曾經徒勞地四處尋找靈媒,以求見到亡妻一面的過去。這段經曆代表了他曾經最狼狽脆弱,同時亦是他執念最深的時期。
身邊的所有人都告訴他,她的靈魂是永遠不可能出現。
但如果見到真正的靈媒再次出現,伊登他早就已經接受現實而且心如死灰的心,在被喚醒了希望之後,他會不會再次有所動搖又死灰復燃。
就像原本被封塵的齒輪再次重新運作,原本已經停止的心髒再一次強而有力地跳動。
「我感受到你身上的心靈力量在復甦活躍,伊登,情緒很重要。」
老奶奶觀衆她隻是平靜緩慢地道:「世界對于我們來說是唯心的,而心靈所産生的意念力量就在于保護所有人,它會保護一切存續之物,保護一切美好而有價值的事物。」
「不要逃離你的過去,伊登,你的心靈足夠強大。」
「我們要做的是保護生者,對世界永遠保持熱情、快樂和希望,而不是讓我們過于陷入如同泥濘沼澤般的痛苦執着,永遠陷入無望地去追逐已逝去的死者。」
「我們是永不放棄的心跳脈搏,我們是永遠上揚的旋律,是永不終止的舞蹈。」
「我們活着的意志,就是要對抗整個世界走向衰亡的終局。如果有某個人的人生已經被代表中止的休止符被劃掉,那麼就需要有人把屬于生命的樂章重新續寫上去。」
「我至今仍然認為,生者存在的意義為了延續死者的一切,所以人類才有希望。」
這個好像是心教徒的準則,我有些疑惑地望向對方。她隻是悄悄朝我眨了一下眼睛,她就像一個年紀大了仍然保留着頑皮童心和熱情希望的老奶奶。
「當年你離開超心理學協會的時候,我就知道你隻是需要去上人生中的最後一課。」
「身為前輩的我也曾經遭遇到老伴侶去世的悲傷和低谷。」
「我從未要求你去遺忘一切,亦不曾要求你去按捺痛苦。我隻是希望你能明白,你終有一天能學會從死者身上獲取活下去的力量和慰藉,用來去保護對自己重要的人。」
「伊登,你的人生需要重新開始,我能做的隻有對你獻上如釋重負的祝賀。」
我甚至能想像到在她衰老虛弱的皮囊下,她的靈魂仍然是那個永遠年輕快樂的女學者。一切萬物都有其終結,唯有心是永不止息。
「盡管去相信奇蹟和人的意志吧,然後你就發現,世界即将會随心而動。」
「我仍然堅信當年跟他之間的那場夏天舞會還沒有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