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解決完跳樓事件之後,我們這一行人很快就離開克利蘭大學,隻剩下當地的警方在負責繼續走訪和收集證據。
離開郁郁蔥蔥的大學校園之後,黑色防彈專車在冬季的陽光下前往克利蘭電視台。
沿途的窗外風景可以看見像水晶宮般的世界級博物館、市中央公共圖書館、金碧輝煌的克利蘭大劇院等等地标式建築物,它們充滿了文化藝術之都的氣息。
專車在平穩安靜地向前行駛,車廂内隻有紙筆在書寫的沙沙聲和文件被翻閱的雜音。
在從玻璃外照拂進來的早晨陽光下,坐在車窗旁邊的我攏了一下灰色風衣的衣領,我的手指轉了轉手上的筆,我正在筆記上透過回憶紀錄着自己對犯罪現場的側寫。
卡特探員在打開手上的牛皮紙文件袋,上面的證據照片全部都是屍體、血迹和鞋印。
我忍一時就越想越覺得對方剛才在針對我,伊登是反洗腦解催眠專家,他可以解除對方在她身上的控制,所以對方才不讓我任何接觸和跟那個跳樓女生說話的機會。
對方要的就是那種,明明我有能力去救,但我完全趕不上的悔恨感。
雖然我知道教授是懶得應付綁架和刺殺,私下讓俱樂部的成員配合演戲和假死退出。
但至少在外人眼中,伊登的妻子是在結婚紀念日死在伊登的面前,他親眼見證對方在他面前的死亡,而他隔着一面窗戶時完全無能為力的絕望。
所有連環殺手和密教罪犯,都在害怕他這個刑偵專家。
但伊登在那一刻像一個最普通不過的凡人。他的大腦無法計算出拯救對方的方法,他的心理學知識無法用來治療自己,他曾經拯救很多人但唯獨無法拯救自己最愛的人。
對方這樣做完全是再度加劇伊登身上的亡妻PTSD,試圖摧毀他的意志和心靈。
在爆炸的那一刹那間,在生命消逝的那一刻,人命像被高高地捧起,又狠狠地抛下去。所謂的悲劇就是把一切有價值之物,在它最美好的時刻,就把它砸碎得粉身碎骨。
明明是教授所寫給自己的劇本,你這個傢夥看到後也想複刻一下嗎?
如果最後我沒有成功把對方救回來,我回去之後是不是還要表演怎樣做噩夢,我半夜在床上驚醒坐起來之後,我的手指顫抖不止和不斷重複洗手?
——殺人誅心,那個傢夥真的太缺德了。
我握着的筆尖在紙上用力地戳了一下,我終于忍不住望向窗外風景在轉移注意力。
外面正好開始出現大運河旁邊的克利蘭大教堂,而它的前面是停駐着白鴿和路人的石階廣場。白色尖塔的哥德式建築物氣勢宏偉地屹立在市中心附近,精緻細膩的哥德式建築元素裝飾,加上接近一百六十米高的高度足以令所有人在遠處就能看見它。
克利蘭大教堂恢宏華麗得就像巨人的宮殿,這個是摩天大樓所無法比拟的視覺震撼。
我在打量着有六百多年曆史的克利蘭主教座堂,尖塔鐘樓看上去有些尖峰般嶙峋。聽說克利蘭市是大主教的牧區,附近所有牧區都歸克利蘭牧區所統一管理。
「感覺克利蘭市好像沒怎麼變過,這座城市仍然是那麼令人憧憬向往的漂亮......」
我望向坐在對面座位的朱莉探員,她抱着自己受傷的手臂扭頭望着外面的景色,她在喃喃自語道:「上次我跟伊登你過來的時候,我就一直想自己一個人過來這裡走走。」
「在我還是一個孩子時,當我從紀錄片看到它的那一刻,就已經愛上這個城市。」
「我甚至幻想自己長大就打算來這個美麗的城市留學,在畢業之後能在這裡定居工作甚至結婚。這段幻想持續了我整整一段的成長期,甚至無比堅信我最終會實現它。」
「我當年在備考時,我每天都在看着這個城市的照片和相關資料。」
「我為了說服自己即将會像電影裡的女主成功考上克利蘭大學,那部電影我甚至已經反複看了幾十次。能考上克利蘭大學,是世界上大部分學子的終極夢想。」
「不過我還是跟它失之交臂了。」
「當我得知我最後的錄取結果時,我在那天的下午沉默地看那部電影好久。最後我才跟堅持努力了那麼久的自己達成和解,收拾行李去另一個城市上大學。」
「屬于天才的世界是存在門檻的,但我直到那一天才終究明白我隻是一個普通人。」
我終于明白為甚麼她之前嘲諷菲利普不可能是克利蘭大學的校友。
原來她是對克利蘭大學有憧憬情結和白月光濾鏡。不過我記得她是完成了淘汰率76%的考核,她才被選中加入SCO19的戰術支援小隊,以她這種絕對的毅力和意志也考不上克利蘭大學嗎?
難怪這件事最後成為她在青春時代所留下的遺憾、執念和心結。
「我還記得在電影最後的結尾,女主在那個教堂前面的廣場上撒面包屑在喂白鴿。等到教堂的鐘聲響起,白鴿被驚得飛起,這個就是一切夢想達成的美好結局。」
「那個女孩完成了我當初沒有能完成的夢想。」
「既然她能考上克利蘭大學,為甚麼她會跳下去......我無比羨慕和欣賞她最終能堅定地實現自己的目标,她擁有我所不可企及的天賦,她能每天都待在一個我所求而不得的學術殿堂裡學習。」
「她擁有我所憧憬的一切,她的未來必然是光明萬丈的,她會活在陽光和象牙塔之中,但隻要她今天那麼輕松地一跳就甚麼也沒有。」
「我抓住了她,就像抓住曾經的自己。」
我不知道為甚麼從她身上看到守夜人尼娜的影子。
尼娜原本出身于偏遠的貝加莫群島,最後她因為讀書才能一路上晉升考上去。但是她不知為甚麼跑去當戰鬥大師,連她的眼睛也好像瞎了一隻,整個人樂觀得沒心沒肺。
在亞德裡恩的記憶裡,他模糊地記得尼娜最初隻是一個文靜柔弱的白發女孩。
「伊登你以前就是在這裡讀書的嗎?」
當朱莉探員她扭頭望向我時,我才意識到我其實也算是她口中憧憬的天才之一。
嗯? 原本還轉着筆在思考的我把動作停下來,我也跟着望向車窗外的大教堂景色。她一直那麼敬重我這個上司,該不會就是因為我是克利蘭大學畢業?
而且我确實如同他們對克利蘭大學的刻闆印象一樣,能完成其他人完成不了的事。
她就是對于有才學之人的尊重,伊登的出身再度加劇了她對克利蘭大學的美好濾鏡。但是克利蘭大學也是有人渣的啊,你不要過度神化一間學校,人品才是最重要。
而你,才是真正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