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你打算出一趟遠門?」
在看到他忽然在門外出現之後,對面拄着拐杖的頹廢冷靜青年的瞳孔猛然收縮了片刻。對方似乎正在判斷他的目的和真正身份,最後那個人彷彿妥協般放下行李道:「肯恩。」
「嗯,我回來了。」
肯恩身上有一種大病初癒的虛弱感,但是他的目光清正理智又溫煦。就像曾經被血肉所釋放出來的野獸,對方又用理智的囚籠把它關回去。
賀誠靜靜地望了對方一眼,他已經等待了這一天很久。
那個男人隻是出去做任務,等他完成了就會回來。又或者對方會死在不知道哪個角落,但英雄的墓碑上仍然有他的名字,對方身上的罪名最終得以沉冤昭雪。
他們師生兩人的結局,絕對不是死在彼此其中一人手上。
隻不過他所看過的那些推理小說開頭,曾經也出現一些耐人尋味的類似情節。
一個你以為他永遠也不會回來的故人,對方忽然有一天很平和地按門鈴回來。這個究竟是對方精心設置的陷阱和案件前置,還是兩個人之間的最後一面?
唯獨隻有這個男人......賀誠他隻是冷靜地道:「所以我應該殺掉你嗎?」
肯恩的心态反而平和輕松了很多,就像放下了甚麼東西,他甚至有開玩笑的心情。「如果你殺掉了我,我就無法回來了,畢竟我的屍體不好處理。」
如果換是另一個人看見叛黨獵人老師忽然上門按門鈴......
他們可能會做好跟對方當場拼命的心理準備。如果雙方師生以前的感情深厚一些,學生甚至可能會在看到對方出現時情緒失控,甚至被對方直接反過來用言語策反。
「我需要一個解釋,為甚麼他們讓我殺死你。」
但是賀誠這個擅長處理情報的沉默獨行者,他做事永遠留有馀地。
他對于肯恩這位叛變老師和前領養人的态度也暧昧。賀誠不是一個容易被煽動上頭的人,他是會冷靜理智地分析和有自己猜測的天才。
「那麼你就對他們說,肯恩可能已經在海灣城死了,他死在歸來的教授手上。」
「他們雙方之間長達十年的賭約已經結束了?」
「已經結束了。」
他們兩師生在門口互相對望了一會。最後還是賀誠的手緩緩握緊門柄,他終于退後了一步讓出位置。「我想要信任你最後一次,肯恩。」
肯恩他進去時發現客廳早就已經被收拾好,所有零碎的東西已經被封到紙箱裡。
天花闆上的燈具被垃圾袋所包裹好,沙發和雜物上甚至被蓋了一塊很大的塑料布用來擋住灰塵。就連窗戶前方也被重物所擋住,以物理方式封鎖防止有小偷撬窗而入。
對方似乎打算出一趟很久的遠門,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甚麼時候回來。
玄關的櫃子上放着一個屬于大學社團的照片架。他們這些學生時代的社團成員似乎站在一個室内活動場地,房間中央是一個很大的桌面,上面放着一些桌遊卡牌和骰子。
肯恩被他們這堆大學生之中的其中一個人吸引住,對方身上給了他一絲熟悉感。
「那個站在你旁邊的人是誰?」
「我的學長,叫韓默。」
黑發青年在無框眼鏡下的淺灰色眼睛很冷淡,但他臉上笑得愉快,兩者組合起來就給人危險的感覺。但是站在對方旁邊的賀誠看上去整個人的精神也不太好了,他一副已經失去高光的死魚眼和面無表情,甚至開始對世俗再也無欲無求。
——嗯,樂子人學長和他的過勞死學弟......
身為正經人的肯恩打量了照片中那個人片刻,雖然他有些在意對方給他那一絲熟悉感,但肯恩他仍然笑道:「年輕有為。」
賀誠他頓了頓,他伸手把那個被他漏掉的相架也放進行李箱之中。
每個人在看到這張照片之後都是這樣說,但是他分不清楚學長的臉究竟是長成怎樣,他這個臉盲的人無法記憶對方的臉部特征。
就像在向一個盲人試圖描述色彩,他确實不知道在他們眼中的學長是怎樣。
「那個傢夥隻是在拍照時比較上鏡,在外人面前會端架子的精英,但是他平時在熟人面前隻是帥不過三秒就原形畢露的沙雕。」
賀誠他在俯身收拾行李時,他忽然用微妙的嗓音開口道:
「最近我的身邊出現了很多我已經很久沒見的故人,他們忽然在聖誕節前夕上門找我叙舊。你們是遇到甚麼人之後才忽然想起我嗎?」
「我确實是遇到一個人。」肯恩在思考了片刻之後道:「不過你們應該不認識。」
「是嗎?」賀誠他道:「我總覺得是有甚麼人在背後特意安排,而你偏偏是他們之中最不可能出現的那個人。他讓我身邊的一切都成功回到從前,但是就像灰姑娘隻要到達十二點,在我眼前出現的一切奇迹又會再次恢復原狀。」
「如果你所說的是真的話,他這樣做又對那個人有甚麼好處嗎?」
肯恩聞言終于認真起來對待,他在确認一些東西。因為他是自己決定要過來克利蘭市,途中沒有任何人跟他交談過,甚至到了能影響他的念頭而不被察覺的地步。
「我不知道,也許隻是來自他的一份禮物或者惡作劇。」
賀誠他把目光放在寵物包裡還在用爪子扒拉着拉鍊位置,想要跑出來玩耍的小奶狗身上。感受到他移過去的目光,小奶狗立即安靜地坐下來搖尾巴在僞裝乖巧。
「這個小區附近的基站和電纜最近在下雨時出現故障,他們正在緊急排查和維修。」
「不過因為遇上聖誕新年長假期的原因,願意上班維修的人不多,我也不知道他們甚麼時候才修復好。反正家裡已經沒有網絡和訊号,我打算幹脆直接出一趟遠門。」
「你打算去哪裡?」
肯恩他自己過來克利蘭市都很困難,因為聖誕到除夕的長假期是旅遊旺季,他在外面很難臨時預訂到有現位的酒店和旅館,而且最近的飛機票和住宿費用都變得很貴。
所以他知道對方是有很明顯的目的性,而絕對不是因為自己被物理斷網就出去散心。
「訂機票去鏡鳴山,又或者我要順便回去見一見故人。」
賀誠他隻是道:「如果你早些來的話,也許我這邊還有甜品。不過我早把它們多出來的甜品,當成節日福利送給那些租房的大學生了。」
「如果想要請客的話,我們隻能出去吃了。」
「為了防止我在出遠門時,我的家裡出現火災,我在臨走前之前把所有電器也拔掉了插頭,放了大量老鼠藥、驅蟲藥和陷阱,我甚至直接關掉了自己家的總電制。」
「不論怎樣,我最近也不會再在這裡繼續住下去,我自己已經被監控了。」
「看來你在躲着甚麼人,所以戰略性轉移自己的安全屋住址? 」
「那麼你要不要順便跟我去某個地方看看。」肯恩他忽然低聲道:「它們是關于你的父親以及我的過去,那些我一直想要告訴你卻無法開口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