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普林斯頓教士。」
「好吧,晚安。願主保佑你有一個好眠,巴德教士。」
我看着因為兩人互相監視保護的臨時教令,而被迫跟我睡在同一個房間的巴德教士。
上次我跟别人睡在同一間房間的時候,還是我跟學弟在外面租幽靈酒店玩探險的時候。還有我們社團住在神社下面的溫泉旅館時,我也是跟學弟分配到同一間房間。
沒想到我現在也已經畢業了那麼久,我竟然還能再次體驗這種跟别人合宿的青春。
不過對于巴德教士他們來說,在同一個修道院房間一起生活,進行共同的集訓修練才是正常的。隻不過普林斯頓在修道院裡的身份比較高,所以他才有一個單人房間。
我看着自己手上被玻璃瓶所盛載的安神藥劑。
雖然随着教會在安神劑配方上所採用的劑量和成分搭配不同,它最終所起的作用也不一樣,少量伊甸果的汁液隻會引起一場令人無夢的深沉昏睡。
但我看過拜倫院長的筆記,我已經知道伊甸果是甚麼好東西,它又是怎樣制成的。
我最後還是沒有敢喝下那支來自教會的安神藥劑......究竟是要繼續在夢中遭遇到離奇恐怖的事,還是冒着自己可能永遠失去理智清醒的代價喝下它。
我甯可選擇前者,至少我在前者有反應過來的機會,但我變成白癡就真的沒救了。
在郊外修道院的夏季夜晚很清涼,而且外面的大雨也降低了氣溫。不過蚊子和蟲子也真的多,而且這裡竟然沒有蚊香,這間修道院建立在郊外時就不考慮一下蚊蟲問題嗎?
當我在窗外的雷雨聲中漸漸放松下來時,我終于放棄盯着天花闆上的蚊子閉上眼睛。
我聽見了閃電和雷鳴的聲音,少女在雨夜之中慘叫掙紮,她像在分娩又像在堕胎的聲音,我聽見了他們在竊竊私語,有些人甚至發出比少女更加恐懼的尖叫聲音。
他們在幹甚麼?
直到不知道多久之後,被各種煩擾的聲音所入侵的我才重新恢復意識。
我發現自己站在一間就像給孩子的房間,又像是牢獄的房間。粗糙的木雕玩具已經被血液腐蝕得污黑,但是焊死在墻壁上的沉重鎖鍊也同樣已經被巨力拉扯得扭曲崩裂。
又來了......奇怪的夢境。
我手持燭光打量着被暴力破壞的牢獄鐵栅,看見地上丢了一本破舊的書本。
不知道為甚麼,我在看到這種地方反而覺得很熟悉。畢竟這種房間屬于經常在恐怖遊戲副本裡出現的老地方,對于我這種恐怖小說作者而言絕對是經典中的經典。
當我拾起了它在仔細打量之後,發現這是一本奇異又血腥的繪本。
封面被厚實皮革和銅色柳釘所裝訂,而淡啡色的羊皮紙頁上仍然繪有褪色的墨水和手繪插圖。難道是特意準備給不識字的孩子所看的繪本嗎?
繪本的主人留下了一個奇怪的異聞故事。
當我翻開了它之後,我開始斷斷續續地靠着看圖猜故事。畢竟我編故事的能力是一流,這次我完全是屬于專業對口了。
在繪本的開頭竟然出現了不知名的城堡和大量旗幟,但是它們正在被大火所燃燒。
男孩原本是一個國王的獨生子,但是他們的城堡忽然在某天的夜裡被大火燒成一片,連他們的家人受到追殺。茫然不知的他被侍衛帶上馬匹秘密逃亡了不知多久。
被追殺的他跟随着侍衛跑到密林之中,但是最後連他的侍衛也是決鬥之中犧牲了。
最後隻剩下他一個人的男孩逃到在林中湖泊的旁邊。
他當時又渴又餓地從負傷的馬匹上面摔下來,趴在地上的男孩正打算跪在湖邊伸手捧着去喝泉水。但是正在太陽快要下山的時候,湖邊的氤氲霧氣開始漸漸湧現出來。
他遇到一個披上灰色紗霧又面目模煳的葬服女人出現在他眼前。
屬于世界的「顔色」已經在她身上失去意義,她是萬物的褪色蛻皮者。但是站在暮色之中,被鍍上一層灰暗暮光的她彷彿就是傳說中的林中仙女。
她說可以收留他這個男孩,無論是誰都再也找不到他。
但是代價是喝下泉水的他一輩子也不能離開這個莊園和密林。他會永遠被外界所遺忘,自己也漸漸失去記憶和名字,徹底成為一個不存在于世上的人。
我翻到下一頁,故事似乎進入了另一個新的篇章,連氣氛也變得跟前面截然不同。
他喝下了泉水。
他是一個被「林中仙女」所養大的孩子。
這個男孩他在密林之中自由地奔跑,他在跟小動物和雀鳥嬉戲,他在捉弄那些誤入密林的村民。但無論是誰也看不見他,亦誰也不曾留意過他。
他明明就存在于世上,但是屬于密林中的一切力量都把他隐藏起來。
明明他在朝着他們大聲喊叫和惡作劇,但是對方仍然對他視而不見,聽而不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