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述一隻腿曲着踩在凳子上,另一條腿伸的特直,雙手摁着手機屏幕快到要飛起,他被射進眼裡的太陽光刺了一下,汗珠順着額頭一直滑落到衣服裡。
沒見過槐樹上還有這麼多知了叫,陳述隻覺得聒噪,他越聽越煩,隐約間覺得這聲音不太像知了,倒有些像他妹妹。
對,像個扯着嗓子叫的小屁孩兒。
“陳述!陳述!陳述!”陳雅在旁邊連喊了三聲他哥的名字,但是他哥卻跟沒事人一樣在旁邊打遊戲。
陳述終于舍得從遊戲裡出來,掃了一眼自個兒的妹妹。
呵,原來不是知了叫,真是他妹。
“沒大沒小的,再丫喊我全名兒,回去就告訴咱爸你數學就考了25分,啊。”陳述坐在那些老大爺下棋打牌的石凳上打遊戲,打的不亦樂乎。
他聽不得他才八歲的妹妹一口一個陳述、一口一個陳述的叫,整平輩兒了還。
陳雅一聽他哥要打小報告,大眼睛瞪得溜兒圓,要是在别人家的哥上都親妹妹親的不行,舍不得自家妹妹受一點兒委屈,别說考25了,就是考零蛋也能幫着糊弄過去,但是擱陳述這兒可破例了,他還真幹得出來,陳雅自知自家哥哥是什麼樣的人,這會兒也不說話了,鼓起腮幫子一個人蹲那兒玩石子兒去了。
“你看看你給人小姑娘氣的吧。”徐陽笑着說。
“我就說不帶她出來吧,太鬧騰,你記得王姨家的女兒不?陳雅就沒法跟人家比,那小姑娘跟她一般大,人文文靜靜的,再看看她,還給她起名兒叫陳雅呢,幹脆改名兒叫陳騰得了。”陳述說了這話才反應過來,他看着陳雅手裡的鞋子皺了皺眉,本來天氣熱就煩,現在,更煩了。
“哎!陳雅!你鞋呢,鞋是穿腳上的不是讓你套在手上玩的!”陳述喊。
“你還說她?你倆差不多吧!”徐陽說了句不能再真的話,陳雅不虧是陳述的親妹妹,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她鬧騰就鬧騰點兒吧,我小時候也鬧騰,但是我成績好啊!不拿現在來說,就我小時候那分兒甩她九十八條街。她數學乘上四還沒我高呢,還有她的語文,小姑娘數學不好可以理解,那語文作文寫的狗屁不通,什麼都瞎往上扯!不會寫可以不寫,還非要寫那麼多。”陳述說着,臉上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兒。
這話可是有來頭的,不是陳述瞎編,陳雅才二年級的時候,有一天回家,激動的不行,推開門沖進來,那架勢陳述還以為進小偷或者從地上拾了一百塊錢。
結果是陳雅拿着一堆紙扯着嗓子喊:“陳述!你快來看我的作文!”
“我跟我們班女生比賽寫作文,看誰寫得多,我寫了六頁,哈哈哈,我寫的最多!”
陳述還在那兒打遊戲,聽了她的話更覺得沒意思,但是怕她發火,扔下手機走過來說:“喲,難不成寫的我啊?感情是邀功來了?”
“不是!我寫的黃豆!”
當然不是吃的那種黃豆,是一條狗。
陳述拿着一沓作文紙深吸一口氣:“陳雅,你寫一條狗寫了六頁,上一次寫我的哥哥,一百字都編不出來?你是不是把它身上的毛也數了數寫進去了?”
他看着作文,眉頭皺的更緊,我家有一條狗,他的名字叫黃豆……這小子為了湊字數,甯可标音标也不少寫一句啊。
陳述這個妹妹從小就不省心,不過陳述當然也沒臉說她,他小時候跟他那個妹妹是半斤八兩,不,比小姑娘現在還鬧騰的多,鬧騰的整條街老老少少沒人不知道陳述是誰,他小時候的“光輝事迹”可是說兩天兩夜都說不完,就是那留學出去幾年回來的鄰居大哥對陳述小時候的事兒還記憶猶新。
陳述小時候樹了不少敵,街上的小男孩兒沒幾個待見他的,倒不是因為他皮、總搗蛋,雖然有這一部分原因,但是最主要是因為他是街上個個媽媽口中會玩又會學的——别人家的孩子。
那時候街上的小孩兒聽過最多的一句話就是:“看看人家陳述,跟你一樣大,人家那成績好的能上天!他是成天學嗎?他不是,他還跟你們一塊兒玩呢!再看看你!哎!”
這時候那些小孩八成就要哭着臉反駁:“那是陳述聰明!我又不聰明!”
然後就會拉回去被父母教訓:“人家那是肯學!”
徐陽也成天聽這話,其實這話大多都是他媽說出來的,聽的耳朵都要磨出繭了。
但是陳述成績是真的好,從小就好,明明長着一副不及格樣兒,結果成績好的出奇,他很聰明即使沒那麼那麼的用功但是也知道自己該幹啥,所以,他跟徐陽一塊兒瘋着玩、掏鳥窩、逃課、打遊戲,他考試回回第一,徐陽回回倒數第一,一個站在領獎台上拿着七八張獎狀,一個站在走廊門口拿着好幾張不及格的成績單。
“小雅?”陳述喊了一聲。
小姑娘不理他,估摸着還生氣呢。
“陳雅?”陳述又喊了一聲,陳雅還是低着頭玩石子,對陳述的話充耳不聞。
“25?”
“幹嘛呀!”陳雅終于扭過頭,生氣地看了眼陳述。
喲,還得提分兒才理人呀。
“給,拿去買雪糕吃,不準吃多,再讓我看見你拿三根往嘴裡塞我回去就給咱爸說你數學就考25啊?”
陳雅憤憤地起身,拿着十塊錢做了個鬼臉,張牙舞爪的:“陳述!你真窮!”
“你小子,還嫌棄上了,不要還我!”陳述作勢要搶,陳雅已經噔噔噔地跑走了。
徐陽在旁邊笑的快岔氣,他最喜歡的環節,就是看陳述跟陳雅這倆人鬧,特有意思。
“還笑?”陳述說。
“沒呀,你不覺得小雅挺可愛的嗎?我要是有個妹妹,我得特親她,疼都疼不過來,哪像你。”徐陽調侃他,徐陽是獨生子,做夢都想有個妹妹。
“行,”陳述答應的特爽快,别的他給不了徐陽,這個他還真能給,一句話的事兒:“現在你姓陳,你要舍不得你的姓兒,她姓徐也可以。”
“她剛好明個兒開始去舞蹈班,回頭你去接她,你送她,你把她帶回家,把她當親妹妹疼,你丫要是敢抱怨一句,我就揍死你。”
陳述跟徐陽開了兩盤遊戲,陳雅已經坐在旁邊的小石凳上吃完了第兩根雪糕,她偷偷在路上已經吃完了一根,不敢讓陳述看見,不然陳述肯定要說她。
這小姑娘可鬼精靈着呢。
“陳述!我想玩那個!”陳雅喊。
“陳述!”陳雅拉了拉陳述的衣服說。
“玩什麼?”陳述也不擡眼,盯着手機屏幕說。
“走了!”陳雅眼巴巴地望着一個老人拿着大把氣球喊。
“那不成了,别想了啊,哥一會兒帶你吃好吃的。”
“我就要我就要我就要!”小姑娘一聽陳述不給她買氣的直跺腳,在一旁轉圈圈。
“我就要——”
“成成成!要!”陳述被她念的腦子疼,看着她跟個陀螺一樣在原地轉圈腦子更疼,對着徐陽說,“我去看看她要啥,你給我看着,我這盤快赢了。”
徐陽應了一聲,拿過他的手機。
“你丫挂機了?你隊友不罵死你。”徐陽看了一眼手機屏幕:“哦,已經罵了。”
徐陽樂呵道:“這個‘暴龍戰士’說,不會玩喊你家狗出來玩。”
“我操,我沒挂啊!”陳述喊了一句,但是耐不住陳雅拉着他的胳膊往前走,隻能一步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