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禹垂眸目光在楚北翎臉上停留片刻又很快挪開,空洞地看着面前黑壓壓的一片腦袋。
過了小片刻才開口回應他:“沒什麼。”
楚北翎微微擡眸自下而上望着邢禹棱角分明的下颚線條,見他一副不怎麼願意回答的變扭模樣,隻點點頭,不打算問到底。
不知道怎麼——
楚北翎隐隐覺得一但追問到底,他和邢禹現在風平浪靜的生活,會被瞬間打碎。
他不願意這樣。
載着西高美術生的兩輛大巴在服務區停了十幾分鐘,他們在服務區吃了些東西,便繼續往集訓基地出發。
下車透了口氣,又在服務區吃掉邢禹買來的暈車藥,後半程楚北翎暈車症狀減輕很多,沒那麼難受了。
下午四點,他們在紅霞布滿天際,從天藍盡頭而來,劃過頭頂,又向着太陽落下的山脈而去時到達目的地。
楚北翎将畫具箱和行李拿下來,松了松筋骨,感慨道:“終于到了,再不到,我就要廢了。”
許圖南睨他一眼,笑着說:“男人身體這麼差勁可是不行的。”
楚北翎踹他小腿肚一腳,剛想爆粗口,餘光掃到邢禹銳利的視線,髒話瞬間收回來,改成溫和的:“你走開啊。”
許圖南樂得不行:“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楚番番有人治。”他使壞道:“你這樣聽邢禹的話,幹脆以後直接嫁給他算了,我給你包一個萬裡挑一的大紅包給你當份子錢,算娘家人給你的。”
楚北翎臉刷一下就紅了,和剛從汗蒸房裡出來似的渾身滾燙,他偷偷瞄了眼邢禹對許圖南說:“胡圖圖你找死是不是。”
十七八歲的男生犯起賤來毫無顧忌,怎麼作死怎麼來。
更何況楚北翎逗起來可太有意思了,他們幾個人有事沒事都會逗逗他,楚北翎也不會真生氣,看他炸毛可好玩了。
許圖南蠟筆小新扭腰繼續挑釁:“有本事過來打我啊!”
楚北翎牙癢癢,放下行李和畫具箱撸起袖子準備揍人,“胡圖圖,我今天不把你打的滿地找牙,我和你姓。”
許圖南擡腿就跑,被邢禹抓住衣領一把薅回來,而後對這楚北翎揚揚下巴:“揍吧,暫時跑不了。”
許圖南:“……”
楚北翎松了松筋骨,笑着走到他面前:“胡圖圖,落在我手裡了吧。”
他伸手一個鎖喉将許圖南扣在半空,“這麼敬職敬業的紅娘自己的婚姻大事怎能不考慮呢~改明我把你嫁給街邊買豆腐的阿公,再給你五百斤豬肉當嫁妝,祝你們幸福。”
許圖南擡手點點他;“楚番番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我要嫁也得嫁給新晉影帝談最,街邊阿公配不上我。”他笑:“我等你介紹新晉影帝談最。”
楚北翎松開手,一腳給他踹去老遠:“你可真敢想。”
許圖南不在意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勾住楚北翎的脖子不要臉道:“那可不。”他繼續作死:“等集訓結束後,我嫁給談最,你嫁給邢禹,我們一起結婚,怎麼樣?”
十七八歲正是瘋狗一般的年紀,對于他們來說犯賤招惹對方在正常不過,開起玩笑怎麼損怎麼來,關系好的更是,打鬧鬧也就過去了,根本不會放在心上。
可這一次面對許圖南肆無忌憚地開玩笑,楚北翎總覺得有種難以言說的奇怪感。
細想原因,他又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莫名其妙地燥意湧上心頭,楚北翎收斂笑意,将許圖南的爪子從脖頸處拿下來,聲音也冷了幾分:“許圖南,以後不準這麼說,聽清楚了嗎!”
面對他突然的變臉,許圖南一愣,他根本沒想過楚北翎會真的生氣。
以前開他和邢禹玩笑,楚北翎最多炸個毛,不會真有什麼。
許圖南剛想詢問原因,在楚北翎一副問就去撞豆腐的模樣中應下:“行,不說不說。”
在楚北翎視線投過來的那一刻,邢禹目光從他身上挪開。
楚北翎不知道為什麼有些慶幸,剛剛邢禹在和厲冬搭話,沒聽到許圖南的胡說八道。
一陣刺骨的北風刮過,邢禹的衣角被風吹起,楚北翎眼睜睜看着邢禹擰開帶着水汽的冰水喝了小半瓶,在落寞的夕陽餘輝中,扭過頭繼續和厲冬說話。
冷空氣這兩天南下,天氣預報說未來一周會遇到十年難遇的較強寒流,今天溫度已經接近零下,山裡溫度隻會更低。
這樣冷的天,楚北翎竟然也覺得,他許要冰水來降降溫。
冰水他到底是沒有喝成,基地大門陸陸續續有大巴和小車開進來,一批又一批的美術生被放到教學樓前的廣場上,很快視野望出去黑壓壓一片。
這次來基地集訓的不止他們,還有杭七的美術班,以及分布在省内各大中學的零散美術生,在帶教老師的引導下,他們按照要求在對應指示牌下站好。
帶教老師将一打信封遞給第一排幾個人,讓他們将信封一個個傳下去:“所有人,手機裝信封裡寫好名字并封好,西高和杭七的以班級為單位,将手機放在面前學校班級對應的箱子裡,其他學校的同學,将手機放在自己面前對應的箱子裡,記住标記,集訓結束後到教務處來領。”
話音剛落所有人發出裂開的一聲:“啊——”
帶教老師已經習慣這幫學生這種反應,完全沒有放在心上并且直接丢下更重磅的消息:“畫具和行李全部過安檢機。”
不止如此,前排幾個人還看到幾個老師拿着金屬探測器,面無表情站在金屬探測門後,一副勢必讓一隻蚊子也飛不過去的狀态。
剛到基地,西高一幫少男少女就深刻體會了什麼叫7S管理。
這種嚴格的審/查下,沒人可以逃掉。
西高美術班很自由,按照文化班同學的話,就是可以在學校裡橫着走,隻要别太為非作歹犯校規校紀,麻球一般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口頭提醒不會真采取什麼措施,可以說是相當縱容了。
西高一幫被寵壞的少男少女,對此怨氣十足,他們是來集訓,又不是過來勞改的,有必要這麼誇張?!
盡管不高興,西高一幫少男少女還是老老實實照做。
等所有人交完手機,行李畫具過安檢,人又被金屬探測器掃邊全身後,一幫磨刀霍霍的老師們才将他們放去找宿舍。
基地不算太大,一共分為兩個區域,一個是學習區,另一個是生活區,平時上課就在面前這棟教學樓裡,在公告欄看完住宿安排後,相熟的同學們三三兩兩結伴去宿舍樓。
按理說,西高以及杭七以學校班級為單位過來集訓,基地應該将他們安排在一起,但事實上并沒有這麼做,所有人打亂重新安排在基地宿舍裡。
八人間,比西高宿舍要多兩個人,也更擁擠一些,晚上沒有熄燈制度,用電和熱水沒什麼限制,但時間表和基地制度卻比西高要嚴格更多的多。
楚北翎和邢禹并沒有分在一起,寝室裡全是不認識他校的美術生。
唯一認識的那個還是邢禹寝室十二班的肖崛起,楚北翎去找他換了寝室。
可惜肖崛起住的是下鋪,楚北翎也不好意思和其他不認識的人換個上鋪。
不過麼——
位置也不錯,邢禹對床下鋪,他一轉身就能看到他,楚北翎也是。
集訓基地不用自帶被褥,但邢禹嫌棄基地床鋪很多人用過不幹淨,不止自己帶了四件套,還幫楚北翎一塊帶了。
邢禹動手将自己帶來的綿軟四件套,裝進楚北翎的床鋪被褥内。
餘光掃見身旁一言難盡盯着下鋪還不忘啃蘋果監工的某個人——
邢禹擡眸看過去:“要不我和你換。”
“算了,你有潔癖,睡下鋪更難受。”他睡下鋪還能勉強将就一下,讓邢禹睡下鋪,他還不得暴走。
邢禹不放心:“你睡下鋪可以?”
楚北翎擡手一丢将手中的蘋果芯扔進垃圾桶裡:“沒事。”
對鋪的男生掃他們一眼,繼續整理行李。
邢禹鋪完楚北翎的床又從行李中拿出四件套回自己的上鋪。
楚北翎和邢禹因為換寝室浪費了一些時間,又自己換了四件套,此時寝室裡其他人都收拾完成,出門去食堂吃晚餐,現在寝室裡隻有三個人。
楚北翎對鋪下床的男生整理完沒出去坐在床上開始玩手機。
雖然有點不禮貌,楚北翎還是沒忍住多看了他兩眼,對面男生察覺到他的視線,擡眸看過來,微微挑眉:“怎麼了?”
而後又沒忍住掃了眼踩在中梯準備下床的邢禹。
楚北翎有些好奇:“門口查手機這麼嚴格,你怎麼帶進來的?”
對面男生笑:“你們第一次來吧,基地西門有一面牆有點壞了,來之前先繞過去,把手機和包從門洞塞進來,再回來老師就查不到了,好多人都是這樣,然後交備用機。”
楚北翎給他豎了一個大拇指:“你們厲害。”
男生笑:“這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總有辦法。”他擡了擡眸問:“我叫蘇北辰你呢?”
想到高一曆史課當衆讀的小言男主名字就是蘇北辰,楚北翎沒忍住噗嗤笑出聲,然後抱歉地看他一眼,“楚北翎。”又問:“你怎麼這麼有經驗?”
厲北辰非常坦然且頗有些東道主地派頭說:“二進宮了,上一次文化課沒過。”
楚北翎一時間不知道要說什麼,蘇北辰無所謂聳聳肩說:“沒什麼關系,再來一次而已。”他向來自來熟:“你們是西高還是杭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