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沒有人能證明不是皇後殺的公主，但同樣也沒人能證明，公主的死跟皇後無關。”李治緩緩說。

“陛下！”王皇後悲戚，她一臉不可置信，跪行到李治的膝旁，握住他的龍袍苦苦哀求：“臣妾沒有做過，臣妾從未有謀害小公主的想法，您莫要聽信武昭儀一人之言啊。公主誕生時武昭儀幾番邀約，妾都不願前來，就怕公主出了什麼事情臣妾百口莫辯。如今看來，若有人故意栽贓，也是萬萬躲不掉的。臣妾是當年太宗皇帝親自為您選的正妃，您可以不信臣妾，不能不信您的父皇啊！”

“父皇也被你王氏一族蒙蔽，你别以為我不知道柳奭在朝堂做過些什麼。”李治警告她。

王皇後愣住，跌倒在地上。她環視着殿内，再看陛下毫無動容的神情，便心下明了。她冷笑，緩緩站起來俯身行禮，說：“陛下的目的，原來藏在這裡。妾明白了。”

李治不願再看她，說：“你既已知道，便回宮去吧。朕再也不想見到你。”

她一副了然的神情，緩緩站起，詭異地笑着，臉上還挂着淚痕。“武昭儀，你想要的，馬上就能如願了。不是我輸給了你，是我的家族輸給了陛下，輸給了皇權。”這句話是對我說的。

王皇後的結局是曆史前進的代價。我告訴她，“皇權本就大于世家，若你的家族懂得，便不會有這個結局。”

她嗤笑，此刻倒是什麼都不怕了。“皇權？當年隋楊李唐尚未稱帝稱王，我太原王氏便早已富甲一方，名聲赫赫。皇權算什麼？冬去秋來真的能千秋萬代嗎？在世家眼裡，沒有世家的支持，皇權富貴轉瞬即逝！”

“若你能管好自己的嘴，朕不會再去查魏國夫人巫蠱的案子。皇後，不要再說朕不留給你體面。”李治下最後通牒。

王皇後就這樣，消失在我殿内。

我瞧着李治緊皺眉頭，強行忍着頭風病發作的樣子實在不忍心，便也讓福順送他回甘露殿。待他們都走光，這殿内隻剩我和蕭思悅二人。

蕭思悅不解，為何王皇後隻要聽到她舅父的名字，便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我向她解釋：“朝堂與後宮向來是互相制衡。王皇後不過是柳家和王家在後宮的一個象征。如今陛下要拿柳奭來要挾王皇後，便是讓王皇後知道，他有意要拿柳奭開刀了。”王皇後倒是個聰明人，不似蕭淑妃般愚蠢。她隻要一聽，便知柳奭牽扯出的，是她王家和柳家的親近黨羽。這些人，都是站在長孫無忌這一邊的，便也就猜到了長孫無忌這一派，陛下怕是也盯上了。

“陛下為何會放過她？”蕭思悅沉吟，“莫非陛下仍顧念昔日舊情？”

我不甚在意陛下的仁慈，“或許吧。我們這位陛下本就是良善之人。”

“姐姐就這般放過了皇後？”蕭思悅追問。

“不是我放過了她，是我相信公主的死因本就和她毫無關系。”我歎了口氣，總算恢複了些許理智。“就如她所說的，她可是世家大女。何況她若有心謀算，也去殺李弘和李賢，殺一個襁褓中的女嬰對她毫無幫助，反倒落人口實。我現在更想知道的，是公主真正的死因。”

“陛下已吩咐将公主遷出宮，在城郊建造公主墳。姐姐就别逆陛下意，去尋找真相了。”蕭思悅勸我，“我瞧陛下的樣子，也不信是王皇後謀害的公主，姐姐既也不信，不如就相信太醫所言，公主是孱弱而回天乏術的。”

我歎息，“可惜這孩子，終究還是成為了政治鬥争的犧牲品。”

何止于此。沒有同蕭思悅說出口的話是：他日公主的死，将會成為我武媚娘在曆史上被批判的點。試問一位母親，如何會去殺死自己的親生孩兒，如何會用自己孩兒的死去陷害他人？

武媚娘何辜，王皇後何辜，稚子何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