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岫玉聞他說話嘴裡飄出來的那股味兒,就能猜出來他現在伺候的主子是誰。
呵呵,好巧不巧地,也是老熟人。
“咳咳……饒将軍……”
六腑被饒岫玉摔得四肢癱軟,匍匐在饒岫玉的腳邊。
六腑艱難地擡起腦袋,笑道:“咳咳,你走了六年,真是走的好生自在啊……咳咳咳……”
饒岫玉挑挑眉。
六腑:“六年的天災,你躲過去了,六年的戰亂,你躲過去了,有多少人死得冤枉活的憋屈,人不是人鬼不鬼,咳咳咳,大家都不像你……是天生的貴種……享福的命……”
饒岫玉:“……”
叫饒岫玉沒有說話,六腑抻着脖子笑的更悲苦了,差點被給饒岫玉表演一個憨厚的原地反面。
六腑咯咯道:“将軍啊,是不是聽不懂了?是不是在想:眼前這個瘋子,他在胡說八道什麼?!哈哈哈哈!将軍将軍……”
六腑邊喊他,邊像個米蟲一樣蛄蛹蛄蛹樣饒岫玉腳邊挨近,企圖更近地逼視饒岫玉。
六腑:“将軍你看看我,你看看大家,你看看整個京城……”
說着,六腑的後背劇烈地聳動了幾下,腮幫鼓起,嘴巴張大,竟然嘔出了一隻巨大的圓滾的“珍珠”。
雖說是嘔出來了,卻沒有滾到地方,珍珠和口腔的相接處還生着很多豔粉色的肉筋,牽着那珍珠不至于滾下來。
見饒岫玉露出詫異的神色,六腑滿意極了,他艱難地蠕動嘴唇,彈動脖子,又把珍珠吞了回去,他的脖子肉眼可見那顆碩大的珍珠順過。
饒岫玉:“你為什麼會有……”
“為什麼?因為要活着!”六腑又笑了:“沒有珍珠庇佑,我們根本活不下去!你死那一年,大梁被詭異的疫病席卷,差點就被滅了國,聖上憐惜我們,派屍巫給了我們一人一顆珍珠。我們服下,就可以抵禦肆虐的疫病,但是珍珠稀少,一家隻能分去一到兩個。我們親眼看着最親最愛的人一個接一個被叢生的腸蜱啃噬得隻剩一灘粘鞋底的聞起來又腥又臭的肉水,毫無辦法!”
六腑:“我們的太子,為了天下百姓,替聖上吞下肉仙兒,用自己的胸膛,自産珍珠,磨粉分給我們吃,為了我們經常被磨損的珍珠能夠長時間的保持完整,好讓有足夠的珠光維持我們的生命。”
饒岫玉越聽越不對勁。
饒岫玉:“真是夠了......真是夠了......”
“哈哈哈,将軍,你是說什麼夠了?”六腑還是翻了個身,臉盤朝上,乜斜着眼睛看饒岫玉,戲谑地道:“如果您當年,就已經将‘肉仙兒’帶來大梁,我們就不用在水深火熱地經曆這些了.......”
六腑笑地發顫:“将軍,這可都怪你。”
“什麼?”饒岫玉被六腑的眼神盯得發毛。
饒岫玉退了兩步,離六腑遠了些,他擡起頭,發現台下的人已經不再争論,而是都聳着背,仰着臉,朝向他。
他們毫無表情,眼神平靜,面色陰沉,每一個人的腮幫都鼓鼓囊囊的,嘴巴明明閉着卻咧開一條細縫兒,各有一道珠光閃爍。
饒岫玉自打摸進京城,就發現了異常之處,這裡的人都很瘦,但是肚子卻很大很圓,外面皺着一層皮,松松地用骨盆拖着。
樓台房屋上爬滿的那些紅褐色毛絨絨凸起的,也并不是什麼苔藓,而是露在外面已經被風吹幹了的肉蔓,想來也是那肉仙兒的手筆。
地上的肉蔓一被經過的人踩過,就會瞬間鮮紅飽滿起來,四面八方還在沉寂的肉蔓,就會像黏菌一樣湧過來,如果那個人沒有察覺,它們就會爬上那個人的腳踝。
饒岫玉知道,這是它們在進食。
一隻手突然握住了饒岫玉的腳踝。
饒岫玉低頭一看,離自己有段距離的六腑不知何時又蛄蛹過來了,盯着他,吃吃地笑。
六腑:“将軍,既然回來了,就和我們一起下地獄吧。”
說着,他的手就開始融化,像是一張去骨開皮的肉筋,攀上饒岫玉的皮膚。
饒岫玉眉頭緊縮,他能夠感覺到這些肉筋滲進他的皮膚,企圖摸索他的血管。
饒岫玉沒有反抗,他知道,這些東西根本傷不了他。
饒岫玉攏在懷裡的鐵錘哼唧了一聲。
六腑:“你都有孩子了?”
六腑:“你還真是罪孽深重啊,到底什麼女人敢給你生孩子?”
饒岫玉:“你有病?”
六腑:“哈哈哈哈哈哈哈。”
“啊!”六腑叫了一聲,猛地收回手,那隻手都打卷兒了:“你的血怎麼這麼燙?”
饒岫玉沒回他,架起一旁的弓不嗔,出了人群,往饒府奔去。
“大人……”劊子手這才敢湊到六腑身邊,問:“這下該如何是好啊?”
“啐!”六腑瞪了他一眼:“你是豬嗎?!先扶我起來,趕緊叫你上報給聖上啊!有人搶走了欽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