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不剃度不持戒不是和尚,也可以叫化緣嘛?”有人小聲嘟囔道。
“閉上你的狗嘴!就你有話說嗎?!我們連衣服的不穿了,可不比剃度徹底?我們連飯都吃不上了,和野猴子一樣,住在深山老林,可不比持戒厲害的多?出去讨口飯吃,怎麼不算化緣???”
“至于這個髒東西,滾滾滾!!别跟着我們!!帶你一個,餓死我們一片!”
說着,最開始說話的那個男人照着小個子的胸口踹了一腳,像踹一條畜生一樣将他踢飛在地。一群人這才洋洋灑灑地下山去了。
“唔.......”饒岫玉艱難地動了動,這個小個子正好倒在了自己身上。
小個子趕緊爬起來,退到一個角落,抱起腿,縮了起來。
弓不嗔問道:“剛才那些,都是些什麼人?山匪?”
饒岫玉揉揉腰,道:“自然不是啦,山匪山生,那都是些在這裡土生土長的山牙子,剛才那些人是‘泥神道’的。”
弓不嗔:“泥神道?”
饒岫玉:“就是俗話說的叫花子,泥神道是他們對自己的美稱,渾身塗上黑泥,□□,用力拍打身上的皮肉,堵在人家的院門口,靠吓唬人讨飯要錢的,我遇到過好幾次了,每次王叔叔碰到了,都會招待他們。”
饒岫玉:“這些人都是外面的流民。四海為家的。”
弓不嗔點點頭。
饒岫玉蹲在那個小個子的面前,歪歪頭。
比起裝神弄鬼的鬼衆,饒岫玉顯然對小人更感興趣。
小個子有些不敢看他,髒得一縷一縷地頭發胡亂地擋在臉前,鼻子眼睛全都看不清楚。
饒岫玉也不客氣,上去就把他的頭發扒開了。
“啊!”那個小個子喊着:“你别碰我!!!”
喊的聲音雖大,手上卻沒有一點點勁在,任由着饒岫玉掀開了他的頭發簾,露出了臉。
“嘿嘿嘿!!!你生的多好看啊!!”饒岫玉看着他樂。
那小個子沉默了,大概是覺得饒岫玉的話很冒昧。
饒岫玉出門的時候揣了兩張大餅,想着在路上當墊肚子的幹糧,和弓不嗔正好一人一張。
現下,那小個子一個勁兒地往他胸口裡瞄。
弓不嗔發現了:“他大概是餓了。”
饒岫玉:“啊。那好說啊,我有吃的要不要一起來吃?”說着,就掏出了一張。
小個子看見餅,眼睛像是縫在了餅上,一直追着看,見饒岫玉有意分享,趕緊點了好點頭。
“弓不嗔!我們又有了一個同行的人!”饒岫玉開心了,他最喜歡人多熱鬧,轉頭和身後的弓不嗔報喜。
饒岫玉:“我們一會帶着他一起走吧!等回去了,還能多給他一些吃食帶回去!他就不用被那些泥神道的人欺負了!”
弓不嗔剛想說些什麼。
突然,那個小個子一個暴起,趁着饒岫玉不注意,一把搶走了饒岫玉手裡的餅,趁機掏走了饒岫玉懷裡的另一張。
那小個子搶了餅就跑,在山野間跳得飛快,想是什麼狡猾的野狐狸。
“哎!”饒岫玉人都傻了。
弓不嗔也怔住了。
看來這個小子,并不似看起來那般羸弱無力,方才的卑屈隻是抵擋,孱弱隻是為了趁機不備。
饒岫玉晃了一下眼,有些落寞地道:“他為什麼要走?我說好了要帶他回去,給他吃飽穿暖,他為什麼不信我?我是做錯了什麼嗎?”
“你沒有做錯什麼。”弓不嗔道:“人窮志短,他們這樣做情有可原。”
饒岫玉:“是嗎……”
弓不嗔看了他一眼,他發現饒岫玉看起來幼稚鬧挺,卻保持着一個非常缥缈宏大的道德感。
這個道德感,和他本性中活潑激昂完全分裂,因此和他的天真無邪擠在一處。
像是一種神性,一種無知無識的神性。
他招惹了天下地上一衆凡夫俗子的心,卻把自己的心遊離在衆凡之外。
他追求人多的熱鬧,卻隻是在追求而已。
隻是姚将軍對他采取的那種極端化的煉獄式的教育,遠不至此,他必然有什麼,是天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