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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生年幾何(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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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岫玉就猜她肯定知道點什麼,蹲下來,和老婦人平視,笑笑:“奶奶,你知道他去哪裡了嗎?我們一直在找他呢,他孫女也想他了。”

老婦人似乎陷入了一種很深的情緒中,頓了片刻才道:“我帶你們去找他,跟我來啊。”

“好。”饒岫玉看了羅小眼一眼,羅小眼抱起小鼻涕蟲,點點頭,跟上。

老婦人腰是彎的,腿也伸不直,走起路來活像是一直轉着圈兒劃拉海水的蝦,饒岫玉想上前去攙着她走,怕她摔了,老婦人不客氣地拍開了他的手,讓他自己走路看着點路就行,别操她的閑心。

老婦人先領着他們回了自己家,但是沒讓他們進去,她拿了一個包袱就出來了,她又帶着饒岫玉一行人走了好一段路。

小鼻涕蟲不知道怎麼了,從頭到尾都沒有吭聲,安靜地趴在羅小眼、後來又趴在饒岫玉的懷裡,饒岫玉還以為她困了要睡覺,拍拍她輕輕浮動的後背,拍了好一會兒,看看她藏起來一半的小臉,這丫頭眼睛瞪得極大,隻是很安生而已,絲毫沒有一點要睡覺的意思。

饒岫玉莫名心疼地用大拇指戳戳她的小臉,小聲問:“怎麼了丫頭?”

“........”小鼻涕蟲把整張臉埋進饒岫玉的胸口,徹底閉門謝客了。

饒岫玉笑笑,輕撫她的後背。

一股風也跟着撫上面來,饒岫玉擡擡臉,深吸一口氣:“哎?怎麼走到海邊上來了。”

老婦人腳步蹒跚的走在最前面。

羅小眼也多聞了幾下,搖搖頭,表示他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老婦人不知從哪裡拖出一條破船來,那船可不輕,她拖了一寸就拖不動了,一臉哀怨地看着饒岫玉,饒岫玉趕緊跑過去幫她拖。

老婦人沒說什麼,淡淡地道:“拖到海裡去。”

“好好,好的!”現在的饒岫玉力氣也沒有多大,隻能使出吃奶的力氣,一頓一頓地拖。

老婦人囑咐道:“小心點。”

饒岫玉心想這有什麼好“小心點”的,一擡頭,看見船肚子裡面坐着那個包袱,包袱裡放着一隻罐子。

饒岫玉這下知道為什麼要“小心點”了。

終于把破船推到了海浪裡。

老婦人先爬了進去,抱起裹着包袱的罐子,淡淡地對他們道:“上船啊。”

“上船。”饒岫玉對抱着小鼻涕蟲的羅小眼道。

羅小眼踩着海沙一腳軟一腳硬的跑了過來。

船裡隻有一隻破船槳,老婦人看着瘦小,劃起船來活像個旋風小陀螺,饒岫玉想幫她劃,她都不讓。

老婦人兇巴巴地道:“就你話多,嘴閉上,坐好,這是我們的事,你們不要插手。”

饒岫玉隻得端坐好,抿緊嘴巴,忍住不說話。

遠離岸邊的深處,海面上騰起了白色的霧氣,霧氣的深處有一些島嶼和高樓的影子,饒岫玉其實很想問,他們是不是要去蓬萊仙山,但是他沒敢問。

終于遊到了一處寬廣的海域,老婦人把船槳從撥動的海水裡收了回來。

老婦人對着海面深深地看了幾眼,開始喊:“老生啊,我帶小丫頭來看你了,她現在挺好的,你安生去吧——”

饒岫玉眉頭一皺,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縮在他身邊的小鼻涕蟲緊緊抓住饒岫玉的手,像隻夾緊鉗子的小面包蟹。

接着,老婦人抱起那隻罐子,摘掉上面用布片和繩子簡單做就的封口。

她把枯手的手伸進罐子,抓出淅淅瀝瀝的一把,揚進了大海裡。

重的塊狀物不假思索地跌進海水中,撲通一聲脆響,果斷又決絕,輕的細粉則被海風吹到了半空中,在衆人面前畫了一個煙氣騰騰的圈兒。

像是終于看清了什麼人,這些煙氣才無後顧之憂地再次落下,溫柔地浮在海面上,一起一伏,像在告别。

小面包蟹上落滿了豆子一樣掉落的“海水”,滴溜溜地滾到了饒岫玉的手臂上,又逐漸蒸發,散走了幾分熱的同時又揭開了幾分涼。

老婦人一邊揚骨灰,一邊念叨:“你死的骨灰,我給你揚了一半,今天她來了,我再給你揚一半,從此你魂魄回天,骨肉不欠,輕飄飄再找家去吧!”

一個人還能燒出來多少灰,沒一會就倒完了,饒岫玉問:“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過年前我見他,他還拉我去海灘上摳海豆芽呢。”

老婦人收回罐子,交給小鼻涕蟲抱着,道:“那會兒他就已經是回光返照了,他心裡一直有件事吊着他,就是想給家裡的小孩一個歸處,正巧遇到了你,可算是好福氣了。”

饒岫玉心想:我算個什麼好歸處啊。

見饒岫玉突然沉默,老婦人撇了他一眼,道:“見到屍巫,不要說這裡死了人。”

饒岫玉皺眉:“為什麼?”

老婦人:“屍巫的屍就是屍體的屍,他們會拿剛死的屍體,去煉藥,身體不同部位的屍肉有不同的效用,屍骨也是如此,他們會用這些煉成的藥,去治一些因為邪氣引起的疑難雜症。”

饒岫玉:“就比如摸罪臣石像引起的一些詭異的疫病?”

老婦人:“是啊,屍巫割患者的肉隻是治療的一部分,更多的是要塗他們煉的藥才行,從患者身上割下來的肉,與其說是給患者排毒祛邪,更不如說是在交治病的酬勞。”

饒岫玉已經聽明白了,但是更希望自己聽錯了,問道:“治病的酬勞?”

老婦人:“沒錯,屍巫治病不收錢财不要報酬,隻是大家自己哄自己安心的說法罷了。屍巫收的是新鮮的人肉,或其他,其實就是報酬。至于治那些邪病,割不割肉都無所謂的。”

饒岫玉突然想起,在墳場的時候,那個矮個子屍巫抱着的瓦罐,那裡面大概裝的就是從羅小眼身上割下來的鮮肉。

如果割肉是為了排毒祛邪,确實完全沒必要把這些髒東西轉在罐子裡珍藏,直接燒了扔了不就行了?

老婦人:“所以,我們中間有人如果死了,為了留個全屍,都會偷偷拜托信得過的人,把自己火葬掉,然後把骨灰揚進大海裡,給自己留個清清白白身,起碼對得起來世。”

饒岫玉:“你們是怎麼知道這些事情的呢?”

老婦人輕輕一笑:“先生,我們都是流民來的,整個大梁天南海北哪裡都逃過,最後在這邊海灘上過上了小日子,一直定居這塊地方的村民不稀罕收留我們,我們就自己撈點海貨去集市裡倒賣,做點塊兒八毛的小生意,他們覺得我們又精明又重利,是看财看理不看親的冷血人,背地裡都叫我們‘海貓子’。”

老婦人:“所謂‘海貓子’,就是一群重利忘義的畜生,但是,畜生有畜生的好,畜生不受約束,雖然沒有一頂屋檐遮蔽風雨,但是隻要卷起鋪蓋,想去哪裡就去哪裡,自然也就能聽遍天上地下各種暗穴裡流動的風聲啦。”

饒岫玉:“......”

他如今在世人眼裡,又何嘗不也是一隻“海貓子”呢。

他們在海上漫無邊際的漂了許久。

饒岫玉:“他是怎麼死的?”

老婦人奪過小鼻涕蟲手裡的罐子,拿海水涮了涮,在小鼻涕蟲快哭的時候,罵了一句“髒死了,哭哭哭你爺死了你快好好哭,哭大聲點”,又把罐子還了回去:“還能怎麼死的,該怎麼死就怎麼死,活夠歲數了都得死。”

小鼻涕蟲抱緊裝過爺爺的罐子,像是終于回過神來,盯着老婦人,含糊不清地說話,饒岫玉聽懂了,她道:“這個阿奶,見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婦人笑得洪亮,像是在用自己整個人生的氣量在笑:“真是個好丫頭,現在才想起我,要是有機會,你要是能再長快一點再快一點,能回來給我收屍就好了。”

最後,老婦人悲怆地道:“難啦,到底是不能了。”

“你要是能有機會好好長大,回來給我收屍,嘿嘿,那我可要給你好好磕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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