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我……”饒岫玉也是慌了頭了。
姚爛柯把手背後,開始說正事:“怎麼?在我這裡過得不開心?”
饒岫玉硬着頭皮道:“沒有不開心。”
姚爛柯笑笑:“那我怎麼覺得你不開心了呢?”
饒岫玉抿抿嘴,他确實不開心,并且一直都沒開心過,但是,他斷不可能承認這件事的。
寄人籬下無論如何也讓人開心不起來,但是,這已經是最好的安排了,他不應該叽叽歪歪、挑挑揀揀這些東西的。
十歲的小饒岫玉肋骨下的那顆七竅玲珑心就聰慧機敏在這裡,這是他天生得來的。
他是個剛從娘胎裡爬出來,就能操着吱哇亂叫和産婆唠嗑的孩子,說話也早,通人性更早,仿佛這個世界上還沒有他這個模樣的人,就已經在所有人那裡都生了一片屬于他的心瓣,直到他降臨世間,他才把那些心瓣歸總收回去似的。
小饒岫玉還是到:“老頭,我沒有不開心,我隻是有點糾結。”
姚爛柯:“糾結什麼?”
突然一下子沒了爹媽的饒岫玉,像是突然被上天斷了退路。
他那會兒本來就還小,心性都還沒定性呢,未來如何如何更是尚未可知,訇然往前看往後看,都沒人了,小饒岫玉真有些枉然。
姚爛柯對于愛徒的獨子,想的自然比攤在明面上的多,他并沒有想讓饒岫玉一輩子待在姚家的屋檐下。
他精心培養的徒弟是太平世裡爪牙得不到施展的“家養狼”,本事一大堆,卻因為疏于實戰,更多的是草架子。
再大的草架子也生不出無堅不摧的鋼鐵心,承受不住太大的變故的,但是,他的徒弟畢竟是他的徒弟,草原上的詭異戰争再難打,也被他一具肉體凡胎,帶着衆多肉體凡胎硬生生挺了過來。
而饒岫玉,這個帶着将星血出生的孩子,有着兩顆尖利的像狼牙一樣的獠齒。
小豁牙時期,左右就有小小的一對,換牙的時候,最先換出來的也是這兩顆,那時候,滿口都是小奶牙,這一起掉了又一起生出來的兩顆犬牙,矚目的立在兩邊,真像是不好惹的小獸,不吃生肉,也要撕開皮膚,嗜一嘴的血。
姚爛柯每次見了小饒岫玉,都喜歡一起摁着這兩顆獠牙,将兩顆牙使勁往中間摁摁,試試牙根有多硬,小饒岫玉每次被摁的煩了,照着姚爛柯的老手就是毫不留情面地嗷嗚一口。
姚爛柯當即就覺得這孩子,今後肯定不同凡響。
必定比他爹更加的名垂千古,雖然路會難走許多,也不知道他現在的小身闆,能不能挺的過來。
小饒岫玉在姚家待了一年,就被姚爛柯安排去學校上學了,小饒岫玉一開始就在那個學校學些句讀詩文,家裡出了變故才停了半年。
除了去學校聽講念書,姚爛柯一有時間還會拽着小饒岫玉各種軍事營場裡跑,教他騎馬射箭武功種種,高興了還會拽着小饒岫玉去附近好玩的地方溜達溜達。
隻要能不在姚家的圍牆裡,小饒岫玉去哪裡都高興。
久而久之,就養成了饒岫玉不愛着家的臭毛病,一直到後來他長大了,有了些能重新光耀門楣的本事,從姚府遷回饒府自己住,他也在自己家待不下去。
一到了阖家歡樂的日子,饒岫玉就想往外跑,尋些别人家的新鮮樂子聽聽看看。
當然,他也不是硬着臉皮坐在别人家,什麼别人關上房門才說的話都聽,更不是賴在别人家裡胡吃海塞,白吃白喝,還一直耽誤别人家做事。
他往往會一個晚上在很多認識的人家裡放個腳印,不放多,就放幾個,有的人家裡他去了,可能聊個一句兩句他就樂呵呵的走了,有的他一句俏皮話砸出去,人家還沒來得及回話,他就唱着歌哈哈哈哈哈哈哈地跑了,誰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幹什麼,但是,大家都無一不覺得饒岫玉是開心的。
除了弓不嗔。
别人都樂呵呵的聽饒岫玉扯皮,樂呵呵的招呼他,樂呵呵的由着他來,由着他走,根本不在乎他到底想幹什麼?是怎麼想的?
就像是敞開了窗戶有風進來,關上了窗戶風就走了,不需要在意。
然而,弓不嗔不僅不會樂呵呵,還每次都擺出臭臉一張,就和饒岫玉上輩子欠了他一百萬銀元一樣,饒岫玉去弓不嗔家放過幾個腳印,弓不嗔就把饒岫玉鎖屋裡回了幾千幾萬個一臉黑線的“大道理”。
弓不嗔可太愛唠叨一些大道理,給饒岫玉聽了。
可惡的是,弓不嗔還不像學校裡的老酸儒,講大道理就像念車轱辘經,頂多耳朵起一層厚繭子,他要是懶得怼了,隻要一個耳朵進一個耳朵出就行。
弓不嗔唠叨起道理來,還非得一問一答的,就比如:“你知道嗎?”“你還不明白嗎?”“你是腦子不好嗎?”“你是傻了嗎?”照饒岫玉說,就是屁話一大堆,嗎嗎嗎嗎嗎的,找揍!
“好脾氣”如饒岫玉,弓不嗔問什麼他答什麼:“不知道啊!不明白啊!我腦子有病啊!我傻啊!那你救救我叭!”
然後,弓不嗔準會更加的生氣,饒岫玉準會和他吵起來,兩個人就會一邊吵一邊擰,饒岫玉就把弓不嗔扔門外去,弓不嗔就會爬起來沖進屋裡,把沒喝完的水澆饒岫玉臉上,一般這個時候,弓家的長輩都不在家,下人們未經允許也不會輕易過來,他們就在大堂的地上互毆,大堂正中的橫梁上挂着弓家那塊家訓匾。
“上善若水。”
水利萬物而不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