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岫玉:“對了,那次去看石像回來,我穿的那身衣服呢?”
羅小眼:“燒了,上面全是血,洗是肯定洗不幹淨了,留着隻會被人懷疑,我就把它燒了。”
饒岫玉還想拿來研究一下呢:“我真留了那麼多血啊?”我竟然一點也沒看見。
羅小眼:“是啊,像是從血水裡撈出來的、被剖了人皮的肉人。”
“噫。”饒岫玉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你可真是個好形容啊。”
饒岫玉沒有和羅小眼說起自己在溪水裡看到血水和屍塊的事,直覺告訴他,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發生在他身上的怪事已經夠多了,多到讓他應接不暇,完全沒有一條足夠堅定的對策,他能做的,就是随機應變,并盡量不招惹更多的人。
畢竟,人已經死過一次了,現在怎麼樣都是賺了的。
“哎?你無不無聊啊,我們出去玩會啊?”饒岫玉突然興緻勃勃的道。
羅小眼道:“你才剛醒沒多久,還是不要出去了吧,你上次運在山上,還是我把你搬回來的。”
“哎呀!眼啊,這次你就放一百個心吧,當時是我沒恢複完全,本來就虛,暈一下還是很正常的,不過呢,現在我已經好了,我們找地方溜達溜達吧,我快憋死了。真的真的。我不會給你惹麻煩的。”
在家裡待了還沒有半天就憋不住了......羅小眼也是佩服。
羅小眼:“那你想去哪兒?”
饒岫玉想了想:“嗯,你待的,不對,你之前待的村子叫什麼名來着?對了,行願村,那裡有什麼好玩的嗎?”
羅小眼淡淡地道:“都是尋常百姓家,除了農忙就是農閑,還能有什麼頂有意思的地方給你去?”
饒岫玉:“啊,那就還是有比較有意思的地方,給我去對不?帶我去吧,别賣關子了。”
羅小眼:“誰賣關子了啊?!你想進村子,我就帶你進去就是了,不過,饒将軍,你現在可是全國喊打的罪臣,不怕被一群守護了一輩子的百姓反過來唾罵嗎?就和你的石像一樣。”
饒岫玉滿不在乎地仰起下巴:“我不怕啊,他們又沒見過我的臉,我就說我是你舅父,他們肯定不會多想。”
“啊,你是小眼的舅舅啊......”
一個佝偻小老頭仰着打量他,湊老近,眯起眼睛仔細地瞧,一個鼻涕拉老長的小孩死死地抱着老人的腿,有點怕生。
饒岫玉也很客氣,也彎下腰,湊近了給老人看個全面,笑道:“看看,怎麼樣?是不是外甥像舅?”
老人樂呵呵地笑起來,一把枯手顫巍巍地擡起來,又癢癢撓似的拍到了饒岫玉頭頂搔了搔:“哈哈哈哈,像啊像啊,一看就是親的。”
“.......”羅小眼默默地站在一邊兒。
饒岫玉死了六年,就有六年之久,沒見過幾個大活人了,導緻他現在見到人就有點“人來瘋”,忘乎所以了,連這個老頭子是個眼瞎的盲老頭都沒看出來,愣是大眼瞪小眼扯了半天,最後把人家小孫女都給順走了,扔脖子上挂着。
“你叫什麼,孩兒?”饒岫玉拍了拍那個撈着自己脖頸不撒把的小孩兒,道。
“嗯嗯嗯?”也不知道瞎老漢是不是養了個啞孩兒,這孩兒隻會嗯嗯嗯嗯,要麼就是啊啊啊啊啊,除此之外就是那鼻涕水止不住,饒岫玉也不嫌棄,扯長自己的袖子就給她接,見一邊的小眼無所事事,還把鼻涕抹他衣服上。
“啊!”羅小眼簡直服了,躲他三尺遠:“你幹什麼啊!”
饒岫玉仰天大笑,道:“玩兒啊,多好玩,别這麼愛幹淨嘛,不用愛幹淨的時候就别老是愛幹淨。”
羅小眼使勁擦擦自己的衣服,心覺饒岫玉胡說八道的歪理可真多,便問道:“那什麼時候該愛幹淨?”
饒岫玉也不知有心無心,很輕飄飄地道:“當然是死了的時候最幹淨,赤條條,血肉也不要,骨頭也不要,心肝脾肺牙齒頭發都是髒東西,全扔了,隻剩下魂兒,甚至魂兒也扔了,最幹淨。”
羅小眼不說話了,貌似和死過一次的人談死亡,是一種很自不量力的事情,羅小眼選擇沉默。
饒岫玉也不從不為說出去的話糾結,又接了一把在他脖子上盤着的那孩兒的鼻涕,使了個鬼臉,問:“叫什麼啊?告訴我吧,求求了。”
“爸爸!”
那孩兒突然道。
“啊?你名字這麼查漏補缺嗎?沒什麼就叫什麼?”饒岫玉從老頭子那邊得知,這孩子一出生就沒有爸爸,爸爸也是從兵死外面了,他娘死的更早,難産死了。
饒岫玉:“我是問你大名大名,這頂多算小名,你大名是什麼?”
“爸爸爸爸!!!”
孩兒撲騰着兩隻小手嚎道。
“這這這可就不查漏補缺了哈,補大了哈哈......”饒岫玉摸了一頭汗。
正想着要不直接叫“孩兒”得了,要麼就直接叫“小鼻涕蟲”,叫她一下,還要大名加小名喊大三聲“爸爸”,他真有點怕自己下輩子真投胎成了個有三個爹的倒黴孩子。
小孩嗷的又一聲喊:“爸爸回!爸爸回!”
饒岫玉恍然明白了這孩子的心思。
一時間,饒岫玉的心口像是被鹹水淹沒了,堵得他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