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眼心道:“算了算了,我還是少說點,讓他多說點得了。”
小眼沒什麼興趣地道:“不知道啊,為什麼呢?”
男人卻一臉雀躍:“哈哈,我就知道你肯定想知道,我告訴你吧,我做了個噩夢。”
小眼:“什麼噩夢?”
“你絕對想不到!”男人笑盈盈地道:“我夢到,我竟然變成了一條狗!還是那種生了一身爛皮癬、一群蒼蠅認我當大哥的癞皮狗!還是個瘸後腿的!我是個沒主兒的狗,小時候,我媽把我生在京城邊上,就靠撿人家的剩飯剩湯過活。”
小眼:“哦,那你......狗得還挺慘。”
“是吧是吧!”男人贊同道:“後來我媽不知怎麼的,死了,我還被人打折了腿,成了一條徹底的流浪狗,又因為其貌不揚、一身臭病,沒有好心人願意收養我,我就每天每天在京城混吃等死,瘦得就剩下一把爛骨頭,被吃也隻能給人當牙簽剔牙。”
小眼:“然後呢,最後你也死了?”
“沒有啊!我巴不得死了呢!”男人方才還神采奕奕的神色突然變得憂傷起來:“我被一個人收留了。”
小眼:“這不是很好嗎?你可以活下來了,京城那麼有錢的地方,乞讨的人比乞讨的狗多,你競争對手多多啊,死了多清閑。”
男人一眼“小子,你還挺懂”地掃了小眼一眼,接着道:“你不知道啊哥,收養我的人,是.....哎哎,是我的......”
小眼一下子的懂了:“你的未婚妻?她比你位高權重還有錢,你不想被她看到自己落魄不堪的模樣?”
“不是啊哥哥!”男人一時激動起來:“那是個老爺們啊,我和他極其、極端的不對付!”
明眼人一看就能看出來,小眼怎麼也比男人的年齡小一輪,再不濟也得小半輪,哪裡輪得着被男人叫“哥哥”。
小眼反應了一下,道:“那就是....仇人?”
男人斟酌了一下:“差不多。”
小眼:“所以.....?”
男人:“所以,他嘬嘬嘬喚我的時候,我撲上去,就是一頓咔咔咔咔地咬,哼哼哼!我當誰家的狗,都不會當他家的狗的!看我不咬死他個龜孫兒!!”
小眼默默擡起了自己的手,手背上有一串鮮紅的牙印:“但是,你咬的是我哎。”
男人這才笑了:“所以說,這是個夢嘛。”
說罷,男人朝小眼伸出了手,殷殷地道:“不要生我的氣嘛,我腿上沒力氣,可以拉我起來嗎?”
小眼本來也沒生他的氣,拉住他瘦到虎口收很小才能扣緊的手腕,将人扶了起來,鋪在男人身上的樹葉樹枝窸窸窣窣落了下來。
男人道:“哎,剛想問,我是不是見過你啊孩子。”
小眼的後背繃緊了,他也覺得這個人面熟。
小眼和男人異口同聲道:“你叫什麼名字?”
男人笑笑,率先做出了讓步:“唔,既然你都問我了,那我就告訴你吧。”
男人:“我叫饒岫玉。”
撲通!!
小眼猛地松了手,饒岫玉腳上虛浮,一頭栽到了土裡,吃了一嘴爛樹葉。
“啊啊啊——你幹嘛啊???好疼的!!!”
饒岫玉趴在地上哀嚎,他大抵是真的沒什麼力氣,隻能轉過一邊頭,扭着脖頸子說話。
小眼:“你說你叫什麼???”
饒岫玉:“饒岫玉啊??我說了啊???你突然就,聾了??”
小眼用力搖搖頭,他總算想起來自己為什麼覺得這個人眼熟了:“不是,你到底是誰啊??你為什麼會叫饒岫玉??”
饒岫玉簡直要聽笑了,道:“我倒是也想我為什麼要叫饒岫玉,我甯願我爸讓我自己給自己想個字,叫什麼鐵錘,金斧,銀槍就挺不錯的。”
饒岫玉暢想着暢想着,竟然自顧自的神采飛揚起來。
過了很久,小眼才道:“你不是死了嗎?”
饒岫玉還在考慮要不要幹脆直接把字換掉啊,反正爹媽都死了,總不能掀開棺材吧,給他一耳光吧,等他百年之後,進了陰間,他們問起來,他就說:是你們記錯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饒岫玉:“什麼死了?你才死了呢?老子怎麼會死?老子活得好好的,還能啃你呢。”
小眼上前拉起饒岫玉,誠懇道:“你真的死了,饒将軍,而且已經死了有六年了。”
饒岫玉一時呆了:“什麼......”
小眼重複道:“六年了。”
饒岫玉:“這裡不是蓬萊嗎?”
小眼:“這裡不是蓬萊。”
饒岫玉:“那,這裡難道是陰曹地府?”
小眼:“不是不是,不是啊。”
饒岫玉有點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了。
小眼:“将軍,在你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已經死了六年了,現在是盈平三十五年。”
饒岫玉回憶了一下,他被聖上欽點,去草原和烏拉蓋鬥智鬥勇,和談成功後,他和弓不嗔打了一架,爬起來的時候,突然看見自家軍營閃過一個可疑的黑影,那抹黑影無聲無息地拉滿了一張弓,箭頭銀灰,磨得發亮,筆直地指着弓不嗔,千鈞一發之際,他撲上前去,摁倒了弓不嗔,那箭頭射進了他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