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角辮導演把頭發披散下來,風風火火地打着電話。
眼看第二天下午就要正式演出了,話劇裡的反派“竹竿子”卻因為痢疾不得不住院治療,急得導演團團轉。
“竹竿子”這個角色是個軍閥,長得又高又瘦,性格冷酷,所以被人起了诨号。有大段的台詞,一時半會兒找不到人頂替。
佚彩倒是不急,她認識好幾個現成的竹竿子。
佚彩點開和盛晗的聊天對話框,上一次回他信息還是三天前,問他什麼時候去醫院複查。有種無事不登三寶殿的感覺,而且盛晗好像是個社恐來着……
佚彩默默關掉對話框。
另一頭的盛晗,正對着兩人空空蕩蕩的聊天記錄黯然神傷,猛地看見正在輸入中的字樣,卻遲遲沒有收到對方發來的消息。
他把手機一摔。
一旁,做完例行檢查的商陸斜了他一眼。“我不記得腦震蕩會引發狂躁症狀。”
盛晗面無表情,“沒什麼,最近手機壞了,收不到信息,有點煩。”
小渣渣系統補刀:“你甯可懷疑手機壞了,都不願意懷疑她不想理你,你真的我哭死。”
盛晗:……請你閉嘴。
佚彩的信息還是發了出去,因為她聽見導演焦急的聲音傳來,“這次的比賽可是拉到了好大一筆贊助呢……”
沒過一會兒,排練廳的大門被推開。來人面如冠玉,身姿如松。
在他推開門的那一刻,熱鬧的排練廳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有人認出了他,小聲念出他的名字。
人文學院,辜郡安。
即便在人才濟濟的夜都大學,也是最出挑的那一位。
以G省狀元的身份考入人文學院實驗班,前兩年又考上了法學直博,各項獎學金拿到頂格。作為夜都大學校草榜單裡唯一殺進前十的人類,優越的外貌好像隻是他身上微不足道的一點。
順帶一提,校草榜單前三分别是學校主教學樓前的草地、人工湖裡的天鵝以及某動漫人物。
辜郡安沐浴着排練廳裡驚訝的目光,走到佚彩面前站定,“我正好在樓下自習,應該來得及吧。”
佚彩點點頭,将他引薦給導演。一旁的陶夭險些驚掉下巴。
辜郡安開始試戲,陶夭一臉夢幻聯動的表情,興奮地把她扯到一旁,“你們兩個到底怎麼回事?如實招來。”
她和辜郡安是在超市打工認識的。
她做志願者,辜郡安兼職。她賺綜測分,辜郡安賺錢。
“同學,我走不開,可以幫我拿瓶冰紅茶嗎?”超市收銀台前的男生禮貌請求。
佚彩睨了一眼,飲料貨架距離收銀台并不遠,還真是舉手之勞,但凡超過二十步佚彩都會拒絕。
男生遞給她的紙币剛好夠兩瓶的價錢,佚彩也沒客氣,隻是在下班時給他捎了一支甜筒。他倆一起吃甜筒的背影,讓一起做志願者的學生們大跌眼鏡,小聲八卦富家千金和寒門狀元是怎麼聊到一塊去的。
第二天正趕上超市辦活動,給每一位光顧的小朋友贈送氣球。五顔六色的氣球紮成一棵樹,很快吸引了很多小孩子。
佚彩今天的工作很輕松,用打氣筒給氣球打氣紮好,贈送給小朋友。
經理扭頭招呼着收銀台前的那個男生,“辜郡安,你今天也過來發氣球吧。”美其名曰,他們倆是店裡的門面。
法學專業的辜郡安,佚彩也略有耳聞。她打量着眼前高大的男生,雖然通身的衣服都不貴,但幹淨整潔。
辜郡安落落大方地跟她打了個招呼,聊起自己的家庭狀況也十分坦然,算是出身貧寒但不仇視權貴也不社恐的高嶺之花。
佚彩真誠建議他可以去當家教,體力消耗小,賺的還更多。
辜郡安笑容燦爛,“也當家教,但是數錢挺解壓的。”
佚彩被逗笑了,倒也算實誠,怪不得他不願意去相對輕松的自助收銀口。随後保持着笑意,将氣球遞給了蹦蹦跳跳走過來的小姑娘。“祝你快樂哦小朋友。”
小姑娘笑嘻嘻地道謝:“謝謝姐姐,謝謝叔叔。”
辜郡安臉色有些不自在,他從兜裡掏出幾顆玻璃糖紙包着的水果糖,在燈光的照射下五彩斑斓。“再給你一次機會重說。”
小姑娘接過糖,認真的思索了一會兒,然後說:
“謝謝漂亮姐姐,和——善良的叔叔。”
辜郡安期待的表情徹底坍塌,佚彩笑得前仰後合。
一來二去的,倆人就這麼熟悉了。超市裡經常能遇到一些有趣的顧客,當然,有的客人過于熱情,也會造成困擾。
傍中午,顧客不是很多,另一個收銀員去吃飯,辜郡安回去頂班,氣球樹留佚彩一個看着。一個老頭兒看見正在給氣球賣力打氣的佚彩,晃晃悠悠走過來,滿臉痛心疾首。
“小丫頭,我看你年紀也不大,你這個年齡正是應該刻苦讀書的時候,可不能因為不愛學習就跑來做這種工作,做人還是得自強,最起碼得把中學念完。”
大學都快要畢業的佚彩:……
這會兒沒什麼小朋友過來領氣球,大爺也是出于好心,佚彩也就任他接着說,繼續綁氣球。
大爺見佚彩興緻缺缺,一看就是沒把話聽進去,來了脾氣:“你說你在這打氣球,一上午能打幾個,一天下來賺不了幾個錢。小小年紀沒個正形,有這時間學習不好嗎……”
如果說前面是勸學的話,說到這兒就有點不客氣了。“幸好我家孩子不像你這樣不争氣,我兒是臨城科技大學的高材生,後來考到國外留學去了,要不我高低得氣出病來。”
佚彩綁氣球的動作沒停,頓覺有點好笑。“謝謝大爺關心,我不掙錢的,是附近的學生,周末過來做義工的。”
說完側過身子,露出t恤背後的巨大校徽以及遒勁有力的四個大字“夜都大學”。她還和陶夭吐槽過學校發的紀念衫強制穿出去參加活動太招搖,這會兒就用上了。
喋喋不休炫耀的大爺一下子像卡帶的老收音機,面部表情十分精彩,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那可是夜都大學,多少人一生中向往的最高學府。
大爺半晌才讪讪道:“夜都大學好哇,哪還用學習了……來,大爺幫你打幾個氣球。”
尴尬且羞愧的大爺愣是幫她打了三四個氣球才匆匆離開。
發放氣球的地方離收銀台不遠,辜郡安始終關注着這邊的動靜,生怕她受了欺負。看到大爺灰溜溜離開,辜郡安才松了口氣。
吃飯的時候,辜郡安特意試探問,“你沒有心情不好吧。”
佚彩搖頭,“大爺人不壞,就是嘴碎了點。”
“好。”辜郡安點了點頭,倆人悶頭吃飯。
倆人都很少在吃飯的時候聊天,還不挑食,所以能吃到一塊去,結成了牢固的飯搭子友誼。
陶夭聽了直接星星眼,表示磕到了。
辜郡安記台詞很快,也不怯場,沒有什麼偶像包袱,可以說是臨時救場的完美選項。導演贊不絕口,再三對辜郡安和佚彩表達了感謝。
正式演出的那天,白十七和盛晗也來看她表演,佚彩手上抹着給難民化妝的黑粉,他倆非要自告奮勇給她梳麻花辮。
梳着梳着,佚彩能感覺到兩人手藝生疏手忙腳亂,有種不好的預感萦繞心頭,但時間已經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