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這個角色台詞很少,但要求扮演者台詞功底好,最好能模拟童聲。戲份少又要求高,因而無人争取。
佚彩當即決定,試一試這個角色,沒人競争又不用花太多時間彩排,對她這種愛玩又怕麻煩的人來說簡直量身定制。
導演是個梳着羊角辮的學姐,不抱希望地轉着圓珠筆,心裡盤算着取消這一幕的倒叙,聽佚彩試讀台詞時,眼睛立馬亮了起來,當即拉住了她。
好不容易遇見的人才,可不能把她放跑了。
陶夭倒是沒多意外,某個位面裡,佚彩可是當過專業的配音演員。
陶夭正常發揮,成功斬獲了女主角。
隻不過是老年女主。
當她那一生要強的好閨蜜佚彩趴着跟她用夾子音撒嬌的時候,努力憋笑的陶夭露出了痛苦面具。
人在憋笑的時候,堅決不能望向自己的好朋友,否則憋笑的難度指數翻倍。
佚彩也沒好到哪去,當看到陶夭腦袋上扣着淩亂的劣質白色假發,竭力擠出慈祥的微笑低頭望向她時,佚彩的面部表情也逐漸猙獰。
佚彩說完最後一句台詞後,陶夭搖搖欲墜的白色假發終于完成了它的使命,砸到了佚彩臉上。
佚彩淡定地提起假發,臨場發揮了一句:“奶奶,剛才天怎麼黑了。”
陶夭徹底破功,台詞沒說完就噴了。
一旁的導演和演員也笑成一團,整個排練廳洋溢着歡樂的氛圍,首次彩排以陶夭笑場告終。
剩下的候場演員一看見戴着頭套的陶夭和被砸的佚彩就想笑,搞得導演不得不提前結束了他們兩個的彩排,這才保證了排練繼續進行。
好在陶夭和佚彩跟其他演員也沒有對手戲,導演語重心長地對她倆說,“你們的實力我放心,回去克服一下笑場的問題,接下來的彩排不用天天來了。”
一轉眼,就到了和辛楚崖約定好的日子。
天氣漸涼,辛楚崖還是穿着一件單薄的夾克,看着比之前疲憊了不少,看見她,還是露出一個笑容。
“受害人的情況穩定了不少,這次拜托你了,我會在旁邊保護你的。”
佚彩搖頭,“應該的。”
也許他們在追查的兇手确實很棘手,才會讓辛楚崖想到兵行險招。
她也确實該見見這位畫家了,一位給她畫了鋪天蓋地的肖像畫的畫家。
辛楚崖按響門鈴的時候,大病初愈的畫家甚至沒有回頭,漫不經心地按下了手機裡的門禁開關,然後繼續為盆栽修剪多餘的枝杈。
那個打破砂鍋問到底的警官又要來了,是個敬業的好人,可惜這份執着沒用對地方,他依舊什麼也不會說。
陽台上香雪蘭和洋水仙盛放着,花朵飽滿色彩明麗,與窗外的枯枝落葉不同,每朵花苞都像一個小小的燈籠,散發着淡淡清香和蓬勃的生命力。
畫家穿着白襯衫和牙色褲子,冰肌玉骨被層疊的花朵簇擁着,自成一幅輕描淡寫的山水畫,令人目眩神迷。
美好得像電影的開場。
“您好,我很喜歡您的畫,想來拜訪一下。”
不解風情的佚彩打了個招呼,像一顆石子投入水面,打破了靜谧美好的畫面。
聽見這聲音,畫家手一抖,一下子剪下一朵開得正漂亮的花。
他詫異地扭過頭,佚彩越過辛楚崖,朝他擺了擺手。
她曾在一個年代文位面扭曲的時間線裡見過他行将就木的耄耋之年,也見過他灰暗、生澀又執拗的少年時代,唯獨沒見過他青年的模樣。
優雅、挺拔、俊逸。同理,他見過她的幼年,也見過她滿頭白發,唯獨不該知道她如今的樣貌。
她從螺絲廠裡把他帶走的時候,他瘦瘦小小的,但很機靈,手腳麻利,幹活也踏實。她總是叫他小年,總使喚他,但也教他畫畫。
年留青滿臉局促地放下剪刀,雙手連忙在褲線上擦了幾下,握住她伸出的手。
兩手輕輕交握,他的手好像有點抖。
那個在夢境裡、在畫紙裡、在泛黃相片裡的人,他年少纏綿的幻夢與餘生不可言說的禁忌,如今就站在觸手可及的地方。
脫離年代文位面的體驗後,年留青遲遲不能走出來。一開始年留青以為佚彩是那個小世界裡的npc,萌生了永遠停留在那個位面的想法。當他試圖追蹤,想盡辦法重返位面的時候,卻發現佚彩從那個位面消失了。
他不确定,是因為與他産生瓜葛讓她被抹消了存在,還是時管局的什麼人搞了鬼。
如果陶夭在的話,一眼就能認出,年留青就是把他們修正部翻了個底朝天的罪魁禍首。
年留青陷入了患得患失的等待,也許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他開始畫畫。
他沒有親眼見過她真正的樣子,但他能讀懂她的靈魂,包含着愛意的色彩足夠勾勒出大緻的模樣。
這次不管不顧地沖進這個世界,他所求的不多,一個堂堂正正靠近她、不會讓她受人诟病的身份,僅此而已。
年留青聽見自己的聲音笑着說:“你好啊。”
他心裡還有另一道聲音響起。
好久不見。
于他而言,佚彩是遠山,是秋水,是歲月枯榮裡綿延不絕的心動。
永遠遙望,永遠眷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