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初刻左右(9:15),佚彩在水缸中下毒,止洲給了錢老爺一個結實的大耳刮子,潇灑離去。随即錢老爺怒氣沖沖地離開房間。
巳正初刻(9:30),桑夢秋和錢翔喝下含有兩心同的毒酒。當然,桑夢秋事先服下了解藥。
溫渌把幾隻蜈蚣扔進雞窩裡,奮力尖叫撲騰的雞為他争取了短暫的時間。忙碌一早的溫師傅細心地在衣服上灑下磷粉。
巳正(10:00),他蒙面闖入了錢翔的房間,正在喝茶的桑夢秋英勇地掏出匕首與他搏鬥。當然,是為了趁亂在茶水裡下毒。忘川水滴入茶杯,被吓破膽的錢翔并未察覺。
二人短兵相接,桑夢秋割傷了刺客的手。為隐瞞身份,溫渌并未使用岩爪。他是體修,因而受傷并不像桑夢秋想象中那麼重。時間緊迫,溫渌不敢戀戰,匆匆離去。
同一時間,大街上的溫淩跟着野狗的指引發現腐爛的屍身。張财死後僞裝失效,露出修士的衣袍。
命運的池水将兄妹二人推向了截然不同的方向,卻又在今日戲劇性地安排重逢。
巳正一刻(10:15),溫淩與藥鋪掌櫃交談,兩人神情嚴肅,溫淩離開後直奔戲班。
佚彩走進廚房,見到鬼鬼祟祟的令朝,這也是令朝第一次出現在留影石的畫面中。
原來前一刻,令朝正打算把一隻待宰的小豬崽送回豬圈。
……在要麼刺殺要麼下毒的緊張氛圍裡,抱着小豬崽的令朝分外突出。
同一時間,錢老爺遇到了有備而來的師又槐。錢老爺對這個合作過生意的年輕人很有印象,于是頂着火辣辣的巴掌印擠出一個笑。
“關于蔔香閣與錢家的生意……”幻境裡,蔔香閣是師又槐名下的一間商鋪。
“來,賢侄,我們進屋詳談。”錢老爺很快上鈎。
兩人相談甚歡。
師又槐指着架子上的名貴花瓶恭維道:“聽說這是南塵最有名的汝窯青瓷,可否借晚生一觀。”
錢老爺聽了心花怒放,滿臉褶子都擠成了山,忙答應道:“這汝窯青瓷堅硬古樸,放在外面萬金難求。可我錢府畢竟家财萬貫,賢侄隻管拿着看便是。”
汝窯由南塵溫家嚴控,如今卻流落到遠在北清邊界百舸海的錢府,想必不是通過買賣這樣的尋常手段。
當。
一聲巨響,錢老爺撲倒在地。
“多謝,确實質地堅硬。”師又槐擦去花瓶上的血,不知是在說花瓶還是在說腦袋。
腳步聲傳來,師又槐将一隻手背在身後,從容地打開門向侍從緻意。
“錢老爺說是頭痛,出去散步了。”
雖然師又槐的笑容如春風般和煦,侍從卻心裡莫名發毛,朝屋内瞟了一眼,地上幹幹淨淨,什麼都沒有。
師又槐同小厮一起關上門,背在身後的袖口沾滿血迹。
在轉身的一刹那,窗邊的柳枝卷起生死不知的錢老爺扔進床底。
巳正二刻(10:30),整理好的師又槐碰見了準備找止洲的錢翔。錢翔始終覺得自己被刺客刺殺是因為撞鬼了,師又槐敷衍地寬慰了他幾句。“錢少爺放心,老天有眼。”人賤自有天收。
錢翔覺得這個富商是個人才,說話又好聽。
巳正三刻(10:45),止洲和師又槐相繼進入廚房,師又槐的袖口濕漉漉的。
幾人相繼離開廚房後,令朝找了一個角落開始畫轉移傷害的法陣。
而打算取點豬血捉鬼的止洲,幸運地成為了法陣的首位體驗者。
師又槐找到桑夢秋,決定将這個突然出現的黑衣人變為嫁禍計劃的一環。
午時(11:00),溫淩從牆沿一躍而下,身影穿梭接近錢老爺的房間。
很快,溫淩在床下找到了暈死過去的錢老爺,一劍利落斬了這奸商的頭。
但溫淩沒有立即離去,而是躲在附近,打算模仿錢老爺的聲音,把他兒子錢翔騙進來後一起解決。
誰知道錢翔根本不關心他老爹的死活,她等到午飯開始了沒看見錢翔的影子。大孝子錢翔為自己赢得了最後的午飯,可惜廚師是溫渌,不知道對他而言是福是禍。
不過,午初刻(11:15)有個聲稱報送菜色的廚子推門而入。他見到“分頭行動”的錢老爺,非但沒有慌亂,四處張望了一下,眼神掠過房頂,還從口袋裡扯出來一截……豬大腸?!然後井井有條地布置起了密室,離開了房間,走的時候還沒忘記把豬大腸帶上。
溫淩無奈地蓋上屋頂的瓦片。
午初二刻(11:30),錢翔去找道長,屋中無人,四處碰壁的止洲正在大堂跟佚彩訴苦。
溫渌在廚房裡揮汗如雨,恨不得化身千手觀音,朝燒開的油鍋裡次第倒入水蜻蜓、蜈蚣等罕見食材。
他掃視着案闆上化出一攤血水的肉餡,甚至裡邊還掉進了他忘記扔掉的指骨,忍不住嘀咕着“好惡心”,把肉連同菜闆都扔掉了。好在時間并不夠他去後院再殺一隻豬,否則令朝的傷害轉移法陣,将讓他的人頭成為今天份量最重的菜品。
溫渌讓小厮買來新鮮肉餡,以一手捏一個的速度,直接把包子放進已經燒好的籠屜裡,不愧是體修的無情鐵手。
看到這裡,大家都松了一口氣。
差一盞茶到午正(11:50),宴席已經開始了。錢翔向來行事肆意,沒有整點開飯一說。
桑夢秋感歎了一句,“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啊。”
“某位尊貴的信徒處理完兇案現場還要給我們做飯,确實辛苦。”
“不是張叔白菜餡,可喜可賀。”
令朝和止洲緊随其後,你一言我一語地挖苦溫渌。
午正二刻(12:30),錢翔出言不遜,被佚彩賞了一簪子。同一時間,師又槐按照計劃假裝遇刺,面不改色紮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午正三刻(12:45),慌不擇路的錢翔被止洲制服,拔掉了他脖子上的簪子,順着原有的傷口紮入冰錐。
未時(13:00),桑夢秋找到了瀕死的錢翔,喂下夢回還強行續命。佚彩與假扮貨郎的師又槐賞花。
未正(14:00),佚彩與止洲結伴調查,遇到始終在錢老爺房間附近徘徊的溫淩。她一邊查找殺人狂的線索,一邊尋找對錢翔再次下手的時機。
随即,佚彩發現自己就是惡鬼,止洲卻提出與她搭檔。
佚彩笑了,“這世間哪裡有敢驅使道長的邪祟?”
止洲搖頭,“我是假道長,你也并非邪祟。”
佚彩閉眼盤坐,細小的冰晶繞着她的發梢打旋,落在她的眼睫。
一息落,掌握了邪祟之力的佚彩重新睜開雙眼。邪祟之力的運轉方式與暗修和冥火巨獸都很接近,可以說,這是幻境對她的饋贈,幫助她充分了解這唯一的後天靈根。
“我的力量交給你,現在,跟随我的指引畫下法陣。”
佚彩再次貼緊止洲的額頭。這是止洲第一次在清醒的狀态□□會神元交融,像無數溫暖的觸手與他交織糾纏,吞沒他的骨血神魂。像兩個心共用同一頻率跳動,變成春雪融在一處,從此密不可分。
來自昆侖山巅的風,吹皺心潭的一池靜水。
僅僅是額頭相抵,卻遠勝人間風月任何一種旖旎。
另一邊,桑夢秋和師又槐為了完成嫁禍令朝的任務,将吊着一口氣的錢翔僞裝成木傀儡,引令朝出手攻擊。
在令朝打中錢翔的前一刻,止洲和佚彩合力布下的法陣亮起。錢翔在彌留之際見到那些他害死的人,如驚弓之鳥,活生生吓破了心脈。
由于慣性思維,提到心脈破裂,大家都以為是外傷,反而忽略了瘋瘋癫癫的三大爺提供的關鍵線索:
有人布下殺人于無形的陣法,有惡鬼相助。
令朝擊飛傀儡後,黑衣人再次偷襲,交手過程中順利将磷粉擦到令朝身上。
推理時,随着令朝祭出磷火,身上擦了磷粉的桑夢秋和令朝本應被燒死。可誰也沒想到,令朝不僅給豬畫了陣法,給自己也畫了一個,這份傷害就原原本本地反饋到溫渌身上。
留影石中的内容到這裡就全部結束了。所有人都沉浸其中,畢竟是他們的親身經曆。
“沒想到朗月仙竟也會說謊,我們确實不曾懷疑過他。也恭喜桑師兄成功隐瞞身份。”師又槐看似平靜地點頭,實則想把止洲和桑夢秋都打包在一起殺了。
止洲話說的客氣,“别怨我們兩個老家夥聯手騙你們小輩就好。”可若有若無的笑意卻不是那麼回事,仿佛在說,“年輕人,你們還嫩得很。”無形中将他和佚彩與衆人劃開界限。
桑夢秋:“……雖然我守住了身份,總感覺沒有什麼用。”
令朝嘁了一聲,“從頭到尾都是你們的故事,我就救個豬你們還不信,還有要殺我的。”他可太委屈了,要不是留了個自保的法陣,連喊冤都喊不成。他令朝又不是地裡的小白菜,誰見了都要上來踩一腳。
溫淩目光放空。“這麼說,我并沒有徹底除掉冥火巨獸,還害死了那麼多無辜的昆侖宮修士。殺人要别人幫我掃尾,還想拉救了我的寒雀仙下水……”
佚彩打斷了自怨自艾的溫淩:“幻境将我們所有人拉入其中,将真實記憶混雜在故事裡。但其實這層幻境自始至終都隻有一個主角,那就是你。
你害怕自己的評判出錯,于是在這場幻境裡,你的親朋好友,甚至你自己,都成了罪人。你之前在人間界辦案,線索在一個屠戶那裡斷掉,成為了你的心結。于是故事裡多了一個莫名其妙、沒有太多參與感的屠戶。
故事不錯,但也僅僅是故事而已。擁有力量之後,隻要是人,都難免犯錯。因為一個人的視角終歸有限,正義隻是相對而言。何況人間百姓千千萬,你又如何斷盡每一樁冤屈?”
那夜在藏書閣中,佚彩也曾說過類似的話。長久以來,溫淩都在回避着這種情況,幻境逼迫她直面。經此一遭,她心中終于有了答案。
隻要是人心,就會有所偏頗,所以窮盡她一人之力,難以蕩盡世間污濁。
“我明白了,不别親疏,不疏貴賤,一斷于法。”
佚彩眉頭微松,追問:“是你的一人法,還是萬人法?”
“放法于人。”
佚彩對溫淩的答案很滿意,放松氣勢。
溫淩暗自喘息,這是她第一次如此直觀地感受到傳說中化神期強者的威壓。
此時的溫淩還不知道,這個回答讓這個世界的未來和她的命運都産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溫淩要和佚彩見禮,“先前對仙君多有冒犯……”
佚彩攔住她,“淩兒師姐,不必拘泥。”
一聲師姐,與往常無異。溫淩松了口氣。
【遊戲結束,恭喜繡娘,成為唯一一個圓滿完成所有任務的人。獎勵……你好像什麼都不缺,那就讓天鏡送你一場機緣吧。】女聲有些為難。
相比起對他人的倨傲冷淡,女聲對佚彩的态度可謂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話音落下,女聲徹底陷入沉默。
錢家胡同靜悄悄的,佚彩一行人站在原地,并沒有被幻境傳送出去。
桑夢秋警覺地環顧四周,“看來是要我們自行探尋離開的辦法了。”
佚彩提議,“百舸海地近瀚海城,不如我們去那裡碰碰運氣。”
溫渌不解,“瀚海城不是一座秘境嗎?”
溫淩緩過勁來,“你沒聽那個賣桃子的嬸子說要去趕早市嗎。這百舸海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按她的腳程,除了瀚海城,沒别的可能。說明這裡的瀚海城還沒變成秘境。”
推開門,血紅的晚霞鋪滿天空,錢家胡同裡的居民都消失不見。
令朝心有餘悸地拉住佚彩的手,卻發現她掌心溫熱。佚彩知道令朝在想什麼,“放心,變回人類了。”
浩浩蕩蕩的一群人走到錢家胡同外,一片密林攔住了他們,遠處高山巍峨,碧水蜿蜒。溫淩他們正要禦劍飛行,佚彩說“且慢”,說着祭出一樣法寶。
一隻身形魁梧的……機關烏鴉。
“幻境裡,能省點力氣就省。”佚彩招呼衆人登上卯榫結構的烏鴉。反正她也不裝了,能用的法寶該用就用。
寒雀仙的發明,永遠是這麼的……不落窠臼。機關烏鴉煽動翅膀,騰雲而起,唯一的缺點就是,它太像一隻巨型烏鴉了,連叫聲都完全還原了真正的烏鴉。
伴随着嘔啞嘲哳的鳥鳴,一行人在瀚海城落地,還沒變成荒城的瀚海城一片繁華。
今日城内萬人空巷,人們聚集在高台邊歡呼。人群中央,祭司手持旌節翩翩起舞。
女子曼妙的舞姿在看見佚彩的那一刻戛然而止,她跳下高台小跑過來,眼中仿佛亮起了星星。
“歡迎你,我的朋友。”
女子的面容,在場的每一個人都認識,正是那個指認溫淩的藥鋪姑娘。
佚彩道破了她的身份。
“又見面了,小一姑娘。或者該稱呼你為,陸畫漪。你的遊戲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