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前你想到有些雇主會要求殺手帶回任務目标的首級作為證明,于是你又返回房中。
武器商的屍體猶有餘溫,你撥開他夾雜縷縷白絲的金發,對準脖頸揮下手刀。
你已經很久沒有殺人了,認識那個正直的男人後你再也沒沾過人命,此時滿室血腥終于讓你又有了一點殺人的感覺。
還是沒有感覺。
努曼提亞·火烈鳥号光明正大地駛進碼頭。
前去迎接“貴客”的護衛隊長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數根細線四分五裂。
堂吉诃德家的海賊們跨過他的殘屍,腳底沾滿他的血,歡快地奔向宮殿,像最高效的破壞機器一樣迅速蕩平這個也曾如日中天的勢力。
你站在高處看着他們。
火光四處燃起,怒罵哀嚎不絕于耳,刀劍相交、槍炮轟鳴,寂夜再也不得安甯。
每個人都沉浸在血與暴力的狂歡裡,就連Baby5和巴法羅,這兩個還不夠格參與戰鬥的孩子,也都躲在多弗朗明哥身邊,滿面歡喜。
因為勝利再次屬于堂吉诃德。
敗者的身軀和過往曾經終将被黃土埋葬,不值一提。
護衛隊長已死,武器商又聯絡不上,護衛隊群龍無首,很快在堂吉诃德家族的沖擊下潰不成軍。
大局已定,你正要跳到地上,就在離混亂戰場不遠的地方看見了柯拉松。
他獨自一人走進宮殿,手中握着一把槍,偶爾會遇到慌不擇路的人,如果是宮殿的侍從雜役,他便視而不見地走過,如果是武器商的護衛,他則會舉槍射擊。
肩膀、手臂、大腿、腳踝,精準地不傷及任何一條性命。
原來比起肉搏,他更擅長丨槍械,你想道。
接着你看到一個十分特殊的對手閃身而出,向他發起進攻。
一個還穿着睡裙的少女,金發在黑夜中熠熠生輝。
武器商的妻子死得早,少女便是武器商唯一的珍寶。
察覺動亂的第一時間她跑去父親的房間,結果一開門就看到一具沒有頭的屍體。
悲痛與仇恨使她忘卻恐懼,舉刀沖向她在這場殺戮中碰到的第一個兇手。
盡管他是他們之中最幹淨的一個。
柯拉松避開襲向他的利刃,順勢一腳踢開少女,她可能因此斷了幾根骨頭,至少要在病床上躺兩個月才能康複。
但在她即将落地時,她的身體突然扭轉出不可思議的形狀,腳掌猛然踏地穩住身形,緊接着以一個千金小姐不該有的迅猛再度沖向柯拉松。
她的神情太過震驚和惶恐,讓柯拉松一時忘記她還手持兇器,他沒有回擊,持槍的手呈懷抱狀向前擡起,食指脫離扳機,這甚至是一個下意識的保護姿勢。
少女揚起短刀,口中發出絕望的嘶吼。
而後戛然而止。
刀尖劃破柯拉松的衣服後沒能再進分毫,一隻白嫩的小手從少女胸前伸出,指如利刃,回縮時帶走了她的心。
柯拉松目瞪口呆,看着少女倒下後出現在他眼前的你。
就像看着一個噩夢走進現實裡。
你一手拎着一個還在滴血的頭顱,另一手捧着一顆逐漸停止跳動的心髒,神色平靜,仿佛這隻是家常便飯。
柯拉松的喉頭滾動了一下,面容突然扭曲起來,雖然轉瞬即逝,但你還是抓住了這一瞬間。
鮮明得無法忽視。
你們看着對方,中間隔着不得瞑目的死屍。
電話蟲在這時噗噜噜地響起來,打破這幅靜止的畫面。
多弗朗明哥讓你們到碼頭彙合。
柯拉松收回手槍,重新點上一根煙,深吸一口,在朦胧霧氣中戴回他喜怒莫測的面具,轉身大步走開。
你覺得他像是迫不及待地在逃離這裡。
一場兇殺,和剛剛殺了兩個人的你。
你将少女的心髒放回原處,為她合上眼,接着探進她被鮮血污染的濃密金發之間,抽出一根針。
手持兇器之人當然不算“沒有威脅”,對柯拉松舉刀相向的那一刻起,少女就已經成為必死之人。
而你隻是利用了一點她的剩餘價值,去驗證一個猜想,并由此觸及那層層掩埋在油彩、沉默和暴力之下的真實。
你用手指抹過針尖,消去附着在上面的氣。
柯拉松永遠都不會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已經走遠了,但他最後的表情仍然停留在你的腦海裡。
既不是恐懼,也不是厭惡,而是痛苦和難過,好像立刻就會流下淚來。
你發現這結果并不讓你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