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
後院的矮房中,崔淮剛從裡屋出來,突然冷不丁打了個噴嚏。他連忙攏了攏衣衫,将半開的窗戶關緊,歎息道:這天是越來越冷了。
如今人在屋檐下,可不能随意生病發熱了,不然還得多幹幾日贖身。
*
第十日,夜。
錢塘縣的東北角有一條曲折蜿蜒的小巷,小巷盡頭藏着一座老舊的府宅。因這老宅與後山亂葬崗僅隔了一面牆的緣故,房屋地價極低,周圍挨着的門戶也冷冷清清,無人入住。
但若有人大着膽子進門一觀,便能發現内裡鋪金藏玉,四處都堆滿了裝着元寶的錢箱。
陰風吹過中堂拐入卧房,将屋内微弱的燭火吹得一晃。
帷帳之後,陸英僅着一件輕薄紗衣,正忘情地與鐘則擁吻着,她的動作很大,糾纏間紗衣滑落,露出裡面鮮紅的肚兜來。
“你真美。”鐘則癡癡地看着她,恍惚間竟被那豔紅灼傷,生出了近鄉情怯之感。
原來這情到深處,生出的欲望竟抵不過不舍與憐惜。
陸英雙頰泛紅,羞怯一笑,摟住他的脖子呢喃道:“鐘大哥,這宅子瞧着陰森得很,奴家害怕,以後不來這兒了行不行?”
“好好好。”此時的鐘則滿心滿眼都是她一人,哪還敢說一個“不”字,立馬便答應了下來,“這宅子你既不喜歡,丢了便是。以後咱們遠走高飛,你想在哪兒住就在哪兒住,我老鐘絕無二話。”
陸英眼珠一轉,湊近他耳邊,柔聲道:“為什麼?你不要無憂門了嗎?”
鐘則舔了舔嘴唇,雙手在她細嫩的後背來回撫摸着,邊親她後頸邊含糊道:“這,這你就别操心了,隻要乖乖跟着我,能保你一生榮華富貴的。”
話音未落,陸英猛地把他往床尾一推,佯裝生氣的樣子,低泣道:“你到底把我當什麼了?一個貪圖享樂的女人嗎?”
她伸出手,拿指尖狠狠戳了戳鐘則的胸膛,邊哭邊罵道:“你我既已相許了一生,便不能什麼事都瞞着我。我做了你的妻子,卻對你一無所知,這像話嗎?萬一,萬一你以後……”
“怎麼又哭上了?”鐘則一見她的眼淚,頓時慌得手忙腳亂,“好了好了,我說還不行嗎?你别哭了,哭得我心都疼了。”
他将陸英摟進懷裡,親了親她的眼睛,安撫道:“我根本不知道解藥藏在哪兒,三月一過,門内弟子全部橫死,我們不就可以安全離開這兒了嗎?”
陸英聞言,心頭一震,驚訝地看着他道:“你騙了他們?”
“哈哈哈!”鐘則大笑幾聲,寵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富貴險中求!我若不哄哄他們,怎麼當上這門主,使喚他們搶這麼多的金銀财寶呢?”
“何況那幫人沒了解藥,早死晚死都得死,與其絕望地等死,還不如再替我鐘則賣三個月的命呢!”
陸英聽到這狂妄的話語,心下對他越發憎惡起來,扯了扯嘴角微笑道:“原來如此,鐘大哥實在神勇。”
“我真正神勇之處,你還沒體會到呢......”鐘則貼近她耳邊,輕聲引誘,随後抱着她雙雙倒在了紅被上。
帷帳飛揚,帶起一陣微風,吹得那燭火幾近熄滅。
兩具幾近赤/裸的身體交纏在一起,汗水如小溪般流淌下來,将繡衾洇得暗紅一片。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陸英突然從他身下溜了出來,一把扯下四角垂挂的紅綢帶,嬌笑道:“等等。”
“怎麼了?”眼看到嘴的鴨子長腿跑了,鐘則急得抓耳撓腮,“姑奶奶你還想幹什麼呀?”
“别急呀......”她将紅綢放在他面前,輕輕遮住了他的眼睛,“春宵苦短,自是要玩得盡興才行。奴家在相思樓曾學過一首助興之詞,獻給相公可好?”
鐘則透過紅布看着她,隻覺得眼前這人愈加仙氣飄飄,宛若瑤池神女,滿口答應道:“好好好,你想幹什麼我都陪着。隻要你願意給我,我鐘則就是死在你身上也絕無二話。”
“這可是你說的。”陸英調皮一笑,複又繞下紅綢封了他的口,嘴裡念叨道,“二八佳人......體似酥,腰間仗劍,斬凡夫。”
“雖然不見人頭落,暗裡教君......骨髓枯。”
話音剛落,陸英眼中兇光一閃,手腕猛地用勁。隻聽“咔擦”一聲,三道紅綢猶如鋼絲一般,瞬間割裂了鐘則的眉骨、下巴和脖頸。
他甚至沒來得及發出一聲哀嚎。
鮮血濺開,噴灑在繡着鴛鴦戲水的紅被上。
見鐘則已然斷氣,陸英幹脆利落地穿好衣衫,扯下沾血的帷帳和被褥将屍體裹住,三兩步飛身躍出了圍牆,落在亂葬崗的屍堆邊上。她用簪子把鐘則的臉劃爛,又将屍體胡亂塞進了屍山下,随後轉身離開了。
就在陸英走後,一個四肢修長的男人出現在了亂葬崗。他将埋在底下的鐘則拉出來,丢進了随身的麻袋中,拖着屍塊一步步朝無憂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