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見她穿着破爛，瞧着瘋瘋癫癫的，忙不疊躲到一旁，嫌棄地啐了一口：“哪兒來的瘋婆子！”

不想他話音剛落，路邊一個蓬頭垢面的男人突然站起，怒氣沖沖地朝他扔了團泥巴，嘴裡還含糊地罵着什麼。

“真晦氣！”他見這二人神态有異，趕忙抖抖髒污的衣衫，罵罵咧咧地跑走了。

林絮見這女人瞧着眼熟，便上前撥開她的長發一看，不想這一看，直驚得她呆愣在了原地：竟然是蔣芸。

“蔣大娘？你們怎麼......”

蔣芸混沌多日，如今乍然見到林絮，腦中突然清明了一瞬，立時便跪下大哭道：“林姑娘，你見到禧兒了沒有？她已經好多天沒回家了，我們，我們......”

原來婚禮之事後，金玉山莊自顧不暇，名下産業能砍的便都砍了。醉仙樓少了金玉山莊的商股，内部資金緊缺，便解雇了不少夥計，蔣芸便是其中之一。蔣芸回家休養後，遲遲不見禧兒歸來，便與年盛出門尋她。誰知尋了半月也不見她的蹤影，久而久之，這人便瘋了。

“對了。”她哭着哭着，突然想起了什麼，從兜中翻出一張紙遞給林絮，“這是她離家前讓我給你的，你肯定知道她去哪兒了對不對？”

林絮看着她凄苦憔悴的樣子，眼眶發紅，猶豫一瞬後，将二人扶到僻靜處，緩聲說道：“事情是這樣的......”

……

蔣芸木然地聽完她說的話，眼睛眨了眨，忽地歎了一聲：“原來是那個孩子啊。”

“蔣大娘，她們兩個都是很好的人，隻是......”林絮深吸一口氣，漸漸說不下去了，“隻是和你們的緣分淺了些。”

聽到這番話，蔣芸突然笑了，眼裡亮晶晶的，竟像是驟然回了神。她翻起一截衣領，小心地把右手擦幹淨，随後輕輕包住林絮的雙手，笑着說道：“林姑娘，謝謝你。”

第二日，秋高氣爽，晴空萬裡，是成都府難得一見的好天。

西郊小道上，蹄聲嗒嗒，馬夫揚鞭策馬，駕車朝京城方向疾馳而去。

林絮翻開那張皺巴巴的紙，看見上面用水彩畫了一個棕色的檸檬。

味酸，色棕，這便是骨銷的解藥嗎？

林絮皺了皺眉，把紙張撕碎揉成一團，丢進了車底：喜四娘不通醫理，隻能探出這藥的氣味和顔色，可光靠這點線索，根本推算不出具體的藥方。

她臨死前讓我去找崔淮，想必這人便是太行山道派出的卧底。若攬月能早日尋到他，問出一二藥材，說不定還有一線希望。

林絮暗歎了一聲，靜靜地凝視着擱在一邊的琥珀刀，耳邊響起了喜四娘的話：林姑娘可有醫者仁心？

醫者......仁心嗎？

車輪軋過石闆，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騾車上，一條大漢正手持鞭子，坐在車夫位上，運了滿車的蘋果往城外駛去。

騾車上除了他，還坐着幾名身形魁梧的大漢。其中一個男子彎下腰，随意挑了個蘋果啃着，率先開了話茬：“昨晚上城裡死了兩個人，你們聽說了沒？”

“誰呀？”

“就是住在湖邊的那對夫婦啊，女的是廚娘，男的跟咱們一樣，平時是運貨的。”

“喲，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是不是姓年的那戶人家？”

“對呀！就在昨晚，那兩人不知道中了什麼邪，大半夜抱着一塊無字墓碑，一人拿着粗繩的一頭，互相将對方絞死啦！啧啧啧，可叫一個慘咯！”

“這是自殺？”

“真是可憐哪，一大把年紀了，竟落到這般田地。”

“我倒覺得不是自殺，蔣芸那娘們兒可是醉仙樓的招牌大廚，這些年賺下不少錢了吧，竟也舍得下？”

“誰知道呢......”

《江湖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