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承禮看着二人插科打诨、談天侃地的模樣,不由想起了少時與小妹玩鬧的樣子。他淡淡一笑,說道:“大人與琴叔感情真好。”
江宴回過頭,眼裡滿是笑意:“是啊,我與他從小一塊兒長大,如親人一般。”說完,他頓了頓,“聽說陸大人有一胞妹也在宮裡當差,陸大人雖離家入京,卻還能有一家人在身邊,可真是幸福啊。”
陸承禮臉上閃過一絲惆怅,道:“宮規森嚴,宮女不得随意出入後宮。我與文君雖同在京城,卻也許久沒見了。”
江宴見他放松下來,眼珠一轉,娓娓道:“陸大人,在下有一子,名為江羨,明年便要參加春闱考試。他知書識禮,品行端正,與令妹甚是相配。不知陸大人可有想法,與本官結為親家?”
風停浪止,四周一片寂靜,小舟停在江心一動不動。水面平靜無波,陸承禮卻感受到了底下洶湧的暗潮。
他沉默了一會,忽又笑道:“都督大人如此擡舉小妹,在下不甚感激。令郎才華橫溢,想必已功名在望,來年便會上京為官。那時,本官定會設法安排他們相見。文君愛才,必是要對令郎一見傾心、情意深重了。”
陸承禮将碗中茶一飲而盡,笑道:“若到那時,江大人可别嫌棄小妹輕佻無禮了。”
江宴聞言,大笑一聲,端起茶盞回了一禮:“豈敢。”
江風又吹起來,琴咎休息夠了,劃槳慢慢向岸邊靠去。
小舟搖晃起來,桌邊的葫蘆玉瓶受到影響,忽地掉了下去,被陸承禮在半空接住了。
“這是什麼?”
點茶步驟繁複,要用的瓶瓶罐罐也是極多,可他方才卻未曾見江宴使用此物。
江宴擡眼一看,漫不經心道:“這個啊,就是個糖罐。”
桌上擺了一盤蜜糖釀鴨,每塊鴨肉的表面都淋了亮晶晶的糖漿,色澤紅亮,外脆裡嫩。
金含珠夾了兩片鴨肉,放入明昭的碗裡:“來,多吃點。”
明昭滿足地咬了一口,擡頭乖巧道:“多謝珠姐姐。”
看到明昭甜甜的笑容,金含珠的心軟成了一灘水,忍不住搓着她的臉親了一口:“我們昭昭真是乖孩子,不像金佑安那臭小子,一天到晚就知道跟我作對!”
對面的林絮聽到這話,臉色微微一僵,腹诽道:“她要是鬧起來,那動靜可比金佑安大多了。”
明昭像是聽到了這話一般,擡頭瞪了瞪她,眼裡帶了一絲威脅,像隻生氣的兔子。
看來她是很喜歡金含珠了。
林絮心領神會,也不欲在旁人面前拂了她的面子,強忍住笑意道:“他那邊怎麼樣?”
“瞧着還行,隻受了點皮外傷,沒傷筋動骨。”金含珠大口吞咽着飯菜,斷斷續續道,“隻,隻要命還留着,其他都好辦。”
酒足飯飽後,明昭滿意地拍了拍肚子,從袋裡掏出了三顆糖,分給了林絮二人。
林絮撕開油紙,見那糖奇形怪狀,像是學徒随手捏的,不由嫌棄地皺了皺眉:“這是什麼糖?”
金含珠沒什麼講究,一把接過就吃了下去,随即驚豔道:“這賣相不怎麼樣,入口倒是真好吃,你在哪兒買的?”
明昭說道:“這叫花糖果子,是福保自己做的。它裡面放了幹桂花、花生和蜂蜜,可好吃了。”
蜂蜜?
我這侄子哪都好,就是喜歡偷吃東西,跟個耗子似的。
咱府裡也隻剩這點兒了,這可是崖蜜......他夢裡還想着呢。
李繡的話一句接一句地回蕩在耳邊,提醒着她到底忽視了什麼。
林絮掏出藥包,拿出那二兩蜂蜜,将它倒入了酒中。
那蜜入酒後,表面出現了一縷一縷的白色絮狀物。
這蜂蜜是假的!
福保将糖漿和饴糖混合,僞裝成蜂蜜的樣子,将真正的崖蜜換了出來。而府中的藥女不知,隻一日接一日往藥鍋裡加着假的蜂蜜。
甘遂半夏湯,若無蜂蜜解毒,便是緻命的毒藥。徐庭這一日日的毒藥灌下去,怎麼還能活......
林絮胡亂将酒杯包起,連着藥包塞進了袋中,直直就往縣衙沖去。
不想她剛出酒樓,就被一人攔住了。
曲攬月抓着她的手臂,将一個錦袋塞入了她手中,焦急道:“我剛才聽聞,金佑安畏罪自殺,屍體已經被運出大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