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落了一夜的雪。
夏桉早上醒來的時候發現并不冷,屋子裡暖氣不知道什麼時候打開了,屋内屋外兩個世界,她靜靜看了會拿過手機看時間,右上角竟然沒有一格信号。
這裡的信号也會和藍月島的一樣差?
洗漱櫃裡是她常用的牌子,這是顔祈的喜好,他總是很喜歡包辦一切,把自己認為最好的推到她的面前,高中時去法國念書,夏桉也改過别的。
那時她住在校外的房子裡,隻是沒過幾天就被顔祈換了一批新的,跑去問顔淙是不是在虐待她。
夏桉有點倔勁,不願意總是這樣生活裡處處充滿他的痕迹,等顔祈一走就換了新的,一周後,顔祈又換了一批新的,往複兩次,顔祈看出名頭開始質問她,夏桉也就不再折騰。
顔祈需要事事掌控才會心裡安妥,但夏桉最近已經做了太多相逆的事情。
很多時候夏桉都覺得她和顔祈的關系不像同齡人,而是像父母與孩子。
顔祈像個專斷獨權的家長,想要掰正夏桉身上所有不符合他理念的習慣,夏桉遲鈍緩慢的跟在他的旁邊,以為要被顔祈這樣掌控一輩子,直到顔淙提出結婚後才迎來屬于她的叛逆期。
顔淙年長的權威功不可沒,可這其實很傻,她本質上還是在依靠别人的力量去反抗顔祈。
但好在,這一切都要結束了。
夏桉打開門,空氣裡流溢着暖烘烘的香甜,這樣的場景很荒謬,顔祈在擺弄滿桌的早餐,刀叉合作,按照标準食譜比例在盤子裡擺出好看的造型。
夏桉默然停在樓梯口,不确定這棟沒人住的房子裡為什麼會突然出現這麼多的食物,顔祈聽到動靜擡起頭柔緩地笑:“你醒了,快來吃早餐。”
他把擺好的盤子放過去,在夏桉提出問題之前,自言自語道:“我之前一直住這,跟廚嫂特意學了幾樣,你試試。”
窗外的寒風拼命吹着,早上停下的雪又落了下來,他身後的窗簾沒拉,白茫茫的一片映襯的客廳很亮。
夏桉坐下,吃了幾口聽到顔祈輕聲問:“好吃嗎?”
她愣了愣,對顔祈将昨晚的事全然放下的态度感到不可思議,讷讷道:“還好。”
一句不上不下的中肯評價,顔祈卻像是很滿意,手下的動作未停,微微揚起一點下颌發出感慨,還帶着些許引誘的語調:“桉桉,其實這裡也很好對不對,如果我們能一直待在這裡就好了。”
不該相信他的,夏桉放下刀叉:“我們什麼時候走?”
“外面的雪這麼大,司機也不敢上來,他說等雪停了會好一點。”顔祈慢言細語,對答如流。
夏桉挑不出這個答案的毛病,失了胃口沒有再吃,顔祈坐在對面慢條斯理的吃着早餐,朝窗外的雪景看了一眼回頭安撫道:“别這麼心急,雪總會停的,你如果不想吃就回去休息吧。”
夏桉起身回到房間,門鎖轉動的卡扣聲落下的那一秒,顔祈泠然放下刀叉,金屬的撞擊聲冰冷傳遍整個客廳。
一直到中午,夏桉也看不出顔祈有半分要走的意思。
顔祈已經在廚房裡做上中飯,他指間握着一把細長的刀柄,略微生疏的将食材切成等同的大小,旁邊的砂鍋裡咕咕冒着熱氣,所有的一切都在極力營造一種溫馨家庭的氛圍。
夏桉不記得他有喜歡玩這種過家家的遊戲。
顔祈動作輕快,一道一道擺滿餐桌,夏桉目光落在顔祈的手腕上,昨晚還明顯的圈痕一夜之間淡的沒有留下任何痕迹。
顔祈坐在她的旁邊,仔細挑着那條魚裡的軟刺,伸筷把最肥美的那一塊夾到她的碗裡。
夏桉再也忍耐不住,沒動質問道:“你出去過?”
她還沒有蠢到這種地步,這條魚分明是新鮮的。
顔祈神色如常,拿起湯勺盛了半碗湯放在她的旁邊:“沒有,是别人送上來的。”
“那我跟他們一起下山,你想怎麼吃就怎麼吃。”
顔祈放下筷子,微微偏頭好整以暇觀察她的表情,不再僞裝:“回不去了,桉桉。”
從昨晚開始他們就已經回不去了。
夏桉憤怒離開餐廳,拿過從昨晚就放在置物台上的車鑰匙走到車庫,空無一物,哪裡還有那輛車的影子。
被欺騙算計的惱怒湧上心頭,夏桉從車庫直接往外走,突然冒出的保镖攔住她:“夏小姐,沒有顔先生的命令你不能離開這裡!”
夏桉聽都沒聽,轉身就朝另一邊跑去,又是兩名保镖攔住她,四個方向一個出口,顔祈竟然在這裡準備了八個保镖。
真是看的起她。
夏桉譏諷地扯動嘴角,回到客廳直接明晃晃的打開大門,顔祈不緊不慢的擺着盤子,四名保镖站在門口重複同樣的話術。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夏桉關上門回到餐桌前。
“我做的不夠明顯嗎?”顔祈沒有一絲一毫的歉意,心底被頑劣的恨意鋪滿。
他做的這一切還不夠明顯嗎,他隻是想和夏桉永遠在一起而已,别無所求,這種簡單的要求很過分嗎?
他拉過夏桉的手跟個沒事人一樣,捏捏她的指腹:“桉桉,你該吃飯了。”
“瘋子。”夏桉厭惡的甩開,跑回樓上。
顔祈沒有制止她的行為,隻是站起來慢悠悠的說:“别想着告訴顔淙,玩手機對你的視力不好,我已經先幫你保管了。”
明明是私自沒收,他卻一臉全心為夏桉考慮的表情,好像真的在擔憂她會因此降低視力。
回應他的是一聲門框振動的巨響。
顔祈目光低垂,端起那盤擺好的食物連同盤子一起丢進垃圾桶裡,夏桉該吃一點苦頭了,要不然她真該忘了他的脾氣。
一直到這天晚上整個别墅熄燈,夏桉也沒有從房間裡出來,傍晚的時候她在門口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隻是稱呼一樣,那人叫她夏小姐,說顔先生請她出去吃飯。
夏桉沒有把氣發在别人的身上,隻是沉默以對。
門鎖悄然轉動,夏桉沒有穿鞋從房間裡溜了出來,她在這裡一秒也待不下去,經驗告訴她在這裡留的越久,顔祈想要馴服她的心隻會日益增長。
她不該相信顔祈會改的,他骨子裡倨傲偏執不會改變。
一場雪而已,難道還能把人凍死不成。
房間的窗戶隻能看到前院,她摸不清那些保镖晚上會住在哪裡,但夏桉沒有時間思考太多,她需要快點離開。
她踩下最後一級台階,拐角一盞壁燈突然亮起。
少年高瘦的身形在昏黃的燈影下具現,反襯出他清峻精緻的面容,窗外的冷風将這個夜晚浸透,他擡起視線,語氣難辨:“你想去哪?”
“我要離開這裡!”夏桉破罐子破摔。
黑暗加速了嫉妒的滋長,靜滞的空氣裡爆出一聲諷刺嗤笑,顔祈循着她的呼吸扣住下巴,下睨:“去哪?”
夏桉拍開他的手:“和你無關。”
顔祈的面孔徹底冷下來,恨恨咬牙:“你要去找顔淙,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