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都快淩晨三點了,藍煙居然還沒睡。
門是虛掩着的。
姜渙輕敲了兩下門,并未得到應答,又敲了兩下,依舊如此,難道不是藍煙?不會是……進了賊吧?
姜渙倒是不怕,直接推門而入,想看看究竟是什麼牛鬼蛇神——
噢,确實是藍煙。
自認為不怕,現下松了一口氣,方知其實還是怕的。
看向罪魁禍首,姜渙輕輕笑了聲,她倒是睡得安穩,隻是好好的床不睡,跑來書房趴着睡是什麼毛病?
姜渙走過去,輕喚她的名字,将她叫醒,問道:“怎麼睡在這兒了?”
誰料藍煙見到她後,反應大得要命,立馬就把電腦給合上了,像是怕她看見什麼似的。
啊,原來她在寫東西——姜渙的眼神下意識跟随着藍煙的動作走,在電腦被合上前,她瞥見了其上的文檔界面,不過具體什麼内容倒是沒看清。
但她也不在意具體内容,隻是有些尴尬,她反應過來,藍煙不想她在此刻出現在這裡。
她無意中闖進了藍煙不想對她開啟的區域。
是她不對。
但又覺得有些失落,因為,藍煙的反應像是在說,她越界了,像是在她和她之間,劃了一條重重的界限。
非常不像是喜歡她的樣子。
“抱歉,你在……寫小說嗎?”不在意答案,但隻能想到這麼問一句,用好奇掩飾自己的失落。
“嗯……算是吧。”藍煙模棱兩可地回答。
猶豫很久後,姜渙還是問出了口:“你非常不希望讓我看到嗎?”她是笑着問的,裝作調侃的樣子,裝作其實沒有那麼在意。
大概裝得不太像吧,藍煙急切又認真地解釋道:“我從沒給任何現實中認識的人看過,誰都沒有,是我自己的問題,我……我對文字,對表達總有莫名的恥感,其實,最初在網絡上發表自己的文字時,我也花了好長時間才适應,才能接受在網絡的另一端,也許有人正在對我的表達産生一些看法這件事。”
“所以,如果我剛才的反應讓你不開心了,對不起,那隻是一種條件反射。”
三兩句話的時間,姜渙的失落煙消雲散。
她終于懂得,愛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是将自己的情緒置于那人的股掌之間,她可以用一個動作令她失落,也可以憑三兩句話就哄好了她。
當然,更令她開心,讓她忍不住再次自作多情的是,藍煙有在保護她的情緒。
她把它給了她,而她善待了它。
她想藏的,她看到了,在意了,并且及時安撫了。
但姜渙還是選擇了嘴硬,“沒有啊,我沒有不開心。對了,以後,這間書房我就不進來了。”
她已完全忘記,誰才是這棟房子的主人。
想了想,又加了句:“除非……你邀請我。”
藍煙想要提醒她關于所有權的事實,但話到嘴邊,又貪戀這種模糊界限的感覺,便默默咽下了提醒的話。
但還有另一件事,“其實……我不是在寫小說。”
她終究無法對姜渙說出完全欺騙的話。
“是嗎?所以,你剛剛在騙我?”姜渙沒有丁點生氣的意思,反倒笑了笑,“沒事,騙就騙了吧,如果你不太想讓我知道,就不必告訴我。”
她此時心情正好,什麼都不會計較,甚至還覺得,不過幾分鐘,藍煙就想要對她坦白,所以,她不想騙她,姜渙想,藍煙有這份“不想”,于她而言,就已經足夠了——
她為什麼不想?
因為在意她呗。
那就說明……有可能也喜歡她。
就算是退一萬步來說,藍煙現在不喜歡她,可朝夕相處間,隻要她在意她,她的情緒就同樣會被她所牽動。
就像剛剛,她有些不開心,藍煙便緊張了。
在姜渙這裡,将情緒置于藍煙股掌之間,是她喜歡藍煙的體現,喜歡是因,讓渡情緒的掌控權是果,而在藍煙那裡,也許情緒被她所牽動是其它感情的果,但時間久了,姜渙有把握,她能一步一步引導藍煙,體會到和她一樣的心情。
藍煙的話再次哽在喉中,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因着姜渙的話,她順勢遲疑了幾秒,這幾秒内,她想到那個文檔上所寫的内容,和她想借此達到的目的,以及姜渙知曉後可能會有的反應……
“你瘋了嗎?我是說了請你努力,但不是要你這樣!用這種方式幫我,你讓我如何自處?”
她其實沒想過要一五一十告訴姜渙,至少不會說得那麼直白,頂多就是打着謎語提幾句,圖個心裡好受:她沒騙姜渙,她說了的,隻是姜渙沒聽懂。
但這一遲疑,她突然怕姜渙真聽懂了。
“噢,那我就……暫時不告訴你了。”
“嗯,困了就回房睡吧。”說完這句,姜渙便要繼續找星星去。
藍煙卻叫住她,“姜渙,我會努力的,是我提出來的,從一開始就是我提的,也是我脅迫你的,我知道,包括今天也是,所以我一定會做到,也應該做到,不會再讓你的希望落空了。”
姜渙頓住腳步,沒有回頭,許久才回答:“嗯,我相信你。”
今夜天色不好,姜渙沒有找到星星,大概它們也都睡了吧,隻有姜渙睡不着,她對着漆黑的夜空,一直在想着藍煙最後說的那些話。
那才是最大的一盆涼水,足以讓她徹底清醒。
呵,她記性可真差,白天才反省了,不該在錯誤的時間招惹不該招惹的人,居然這麼快就忘了,居然開始盤算怎麼讓藍煙喜歡她。
因為藍煙有可能喜歡她,讓她太開心了嗎?開心到忘了不該忘的事。
但是……
“你現在,有這個資格麼?”
至少,在看到活下去的希望之前,收斂一點吧。
在那之前,應該做的是,讓藍煙接受并适應她很有可能即将到來的死亡。
請你再努努力,說到底不過是暫時安撫住藍煙的說辭。
“她信了,你怎麼也信了呢?那怎麼可能做得到?”